第6章

顾蔓也看见了。她后退两步,抄起花瓶。林舟却抬手制止,一步一步走过去。

包袱自动解开,里面没有弯针,没有顶针,只有一件折叠整齐的黑布对襟——老式缝尸人穿的那种。衣襟上,用黑线绣着三行小字:

针走魂

线锁魄

人逃影不逃

林舟伸手,布匹冰凉滑腻,像浸过尸水。他把衣服提起,"当啷"一声,一枚铜顶针从衣褶滚落,在地上旋转,发出清脆悠长的"叮——"

顶针停住的瞬间,屋里所有灯同时熄灭。

黑暗里,林舟听见顾蔓的呼吸被什么掐断,转而变成"咯咯"轻响——像线穿过软骨。他摸出手机,背灯亮起——

顾蔓站在原地,双眼圆睁,嘴巴半张,一根黑线从天花板垂下,穿过她舌尖,悬着一粒血珠,正来回晃荡。

"顾——"林舟刚冲一步,脚下猛地收紧:地板缝隙涌出无数黑线,缠住他脚踝,把他拖向客厅中央。手机脱手,光束旋转——

天花板正中,裂开一道漆黑缝隙,像倒置的棺材缝。缝隙里,缓缓探出一颗人头——

没有五官,只有整齐针脚。人头越垂越低,针脚忽然同时崩开,露出里面另一张脸:

沈阿公的脸。

老人对他咧嘴一笑,牙齿间缠着密密麻麻黑线,"该上针了。"

4 替换

黑暗像一层湿透的棉被,闷得林舟喘不上气。手机背灯在远处地板上兀自旋转,光束扫过天花板——沈阿公的脸被拉长、压扁,再拉长,如同一张正在缝制的皮。

"该上针了。"老人重复,声音却从顾蔓喉咙里发出。黑线穿舌,她发不出完整的音节,只能"咯咯"地应和,像被远程操控的傀儡。

林舟弯腰去够水果刀,黑线立刻勒进他腕骨,皮肤隆起"凸"字形针脚。剧痛之下,他反而暴发出一股蛮力,"嘶啦"扯断数根线,踉跄扑向手机——

光源入手,黑暗里顿时劈出一道颤抖的扇形。光圈所照之处,黑线像遇到热焰的蛛丝,"嗤嗤"退缩,却又不甘地盘旋,在光缘外织出一张密不透风的幕。

沈阿公的头悬在幕心,随着光线强弱忽远忽近。林舟把亮度调到最大,一个箭步冲起,将手机狠狠砸向那颗头——

"啪!"

屏幕碎裂,火星四溅。短暂的强闪里,人头化作无数黑线崩散,天花板缝隙"咣"地合拢,仿佛从未裂开。屋里灯同时复明,刺得他热泪直流。

顾蔓软倒在地,舌尖渗血,却还有呼吸。林舟用剪刀挑断她口内残线,拿矿泉水冲洗。女孩神智半昏,只喃喃一句:"......别缝我。"

"不会,不会!"林舟把她抱到浴室,反锁房门,又把所有灯全开,仍觉得黑暗在墙里游走。他扯下那块绣字黑衣,丢进洗菜池,浇上酒精点燃。

火苗"轰"地窜高,黑布却像活物,在火里蜷缩、舒展,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噼啪。火光把林舟的影子投在瓷砖上——影子肩膀处,赫然多出一颗重叠的人头,正随火焰节奏左右摆动。

他惊惧回头,身后空无一人。再转视,火已熄灭,衣料丝毫未损,只飘出几缕发丝般的黑线,顺着排水口钻进去,发出"啵"的轻响。

林舟忽然明白:物理手段毁不掉它们。它们不是布,不是线,而是某种"仪式"的残渣,就像人剪不断自己的影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