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里,他听见自己的心跳被无限放大:咚——咚——咚——每一声后,都跟着细小"嗤",像针尖穿透布帛。
顾蔓打开手机背灯,光束扫过,却照不到沈阿公原先的位置。地上只剩那套工具,老人消失无踪。黑线却从四面八方涌来,沿水泥缝爬行,像一场逆向的潮水,把两人围在圆心。
"踩过去!"顾蔓拖着他跳上车前盖。黑线触到轮胎,橡胶"滋"冒白烟,仿佛被强酸腐蚀,瞬间瘪塌。
林舟低头,看见自己左裤管被线头攀上,布料立刻出现一条整齐裂口,线齿咬合般向皮肤逼近。他狂拍,线却钻得更欢,锁骨旧痕立时灼热,像回应同类的召唤。
"刀!"顾蔓把水果刀塞给他。林舟割向裤管,"嘣"一声线断,断口却喷出浓稠黑汁,溅在手腕,立刻凝成一粒针痂——对称、漆黑,与脊背那两粒一模一样。
"上车!"顾蔓拽开一辆陌生轿车的门——锁竟自动弹开。两人钻入,关门落锁,黑线"噼啪"击打车窗,留下一道道腐蚀白纹。
顾蔓把座椅下所有报纸、文件袋撕碎,堆在仪表台,用打火机点燃。火舌窜起,纸灰飞舞,黑线似畏火,暂时退成一圈阴影。
林舟透过车窗,看见沈阿公不知何时站在对面车顶,背对月光,像一截烧焦的树桩。老人抬手,把弯针对准自己左太阳穴,缓缓刺入——
没有血,只有一条黑线从针尾拖出,越拉越长,越拉越粗,最后竟拉出另一颗"人头"——
那人头没有五官,只有密密麻麻的针脚,像缝错的布袋。沈阿公抓住"它",往肩上一按,黑线自动回缩,两颗头并排而立,一齐转向车窗。
"林——舟——"两个声音重叠,一男一女,"轮到你了。"
顾蔓捂住嘴,把尖叫咽回喉咙。林舟却在这时平静下来——极端恐惧后的空白。他摸出口袋里的便携酒壶(里面是暗房用的工业酒精),浇在火堆里,"轰"火焰暴涨。
"抱紧我!"他一脚踹向车窗,"哗啦"碎玻璃飞溅。火借酒势,"嘭"喷出一条火舌,直扑对面车顶。沈阿公被火光照得透亮,皱纹里爬满黑线,像裂开的龟甲。
火舌卷到,他整个人"噗"地瘪下去,化作一张空皮,轻飘飘落在车顶。黑线失去支撑,"刷"缩进地下停车场排水沟,发出鼠群逃窜般的淅沥声。
消防喷淋被火焰触发,大雨倾盆。顾蔓拉着林舟,踩着积水冲向维修楼梯。两人浑身湿透,却不敢停,一路跑到地面一层。
出口处,保安亭亮着灯,值班大爷正低头听收音机,仿佛对地下动静毫无察觉。林舟想报警,顾蔓按住他:
"你怎么说?地下有会缝头的老人?警察会信吗?"
林舟语塞。他低头看手腕——黑汁凝成的针痂正在缓缓内陷,像有一只无形之手,把线头抽进血管。皮肤表面,最终只剩一粒几乎看不见的黑点。
凌晨四点,两人回到公寓。电梯门合拢那一刻,林舟腿一软,跪倒在地。顾蔓扶他进屋,把所有窗帘拉上,又搬来餐桌顶住门。
"我们离开这座城市。"她声音发抖,却异常坚决,"明天一早,去上海,去北京,去人最多的地方——他不敢当众现身。"
林舟没回答。他目光落在鞋柜顶——那里,端端正正摆着一只蓝布包袱,包袱角垂下黑线,滴水未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