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晨六点,天边泛起蟹壳青。林舟带顾蔓去急诊,医生只给出"舌部穿刺伤,需消炎缝合"的常规诊断。顾蔓说不出真相,只能沉默。林舟更不敢提"黑线",他怕一开口,线头会从自己喉咙里钻出来。
回家收拾行李,他准备按原计划逃——飞机、高铁、轮渡,哪班人多上哪班。可当他拉开衣柜,所有衣服内侧,都出现了一排整齐针孔,像被提前丈量过尺寸;拉杆箱夹层,则塞满从未购买的黑线轴,线头缠成死结,抠都抠不断。
顾蔓把剪刀插进线轴,"咔嚓"合刃——剪断的瞬间,两人耳膜同时"嗡"一声,仿佛有人把钢针扎进耳道。剪刀刃口竟留下一道黑痕,擦也擦不掉。
"它们在标记我们。"顾蔓声音嘶哑,却透出异样冷静,"再逃,只会把'线'拉得更长。"
"那怎么办?"林舟眼眶赤红,"坐着等死?"
顾蔓没回答,她走到书桌前,打开电脑,搜索栏键入两个词——
柳槐村 沈阿公
页面跳转,一条本地论坛旧帖跳出:
《柳槐村灭门疑云》
发帖时间:1999年10月
内容:十年前,柳槐村发生集体失踪案,村民四十七口一夜蒸发,祠堂失火,只余一名疯癫老者。老人自称"缝尸人",于三日后吊死在祠堂残梁。警方未发现尸体,案件不了了之。
帖子配图模糊:烧焦的祠堂、地上的蓝布包袱、包袱旁一截垂落的黑线。照片角落,有人用红圈标出半张脸——沈阿公。那张脸与林舟所见一模一样,连皱纹走向都毫无二致。
顾蔓继续翻,又找到一条更旧的县志影印:
清乾隆年间,柳槐村瘟疫,死者断头缺肢,族长请"缝尸匠"沈某缝魂镇煞。事后沈某反被村民活砌于祠堂夹墙,冤魂不散,每十年需"换壳"一次,以黑线缝人皮而重生。
"换壳"二字像冰锥,钉进林舟心脏。他想起暗房火堆里,影子肩头那颗多余的人头——难道自己已被选作新壳?
下午两点,两人驱车再赴柳槐村。与其被猎,不如直面猎手。山路依旧,却在雨后塌方,仅剩一条猎户小径。他们弃车步行,背包里装着:煤油、打火机、锯条、斧头、便携式摄像机——以及从医院偷来的一罐福尔马林。
顾蔓说:"如果沈阿公真是百年怨魂,就烧毁他的'缝尸谱'和工具;如果只是人为邪术,就把证据公之于众。"
林舟补一句:"实在不行,就把我自己缝进去——别再牵连别人。"
顾蔓猛地停步,瞪他:"你敢!"
林舟勉强扯笑,却摸到锁骨黑线已蔓延至喉结,每说一字,线痕便像细刃切割一次皮肤。他不敢再开口。
傍晚,牌坊再现。漆金大字完全剥落,只余"槐"字半边,像被啃噬。村子比上次更静,狗吠、鸡鸣、甚至蚊虫声都绝迹。木屋门扉半掩,屋内空空,家具布满霉苔,像被遗弃百年。
祠堂独立岭头,屋脊塌了半边,焦木参差,像巨兽肋骨。两人踏进去,脚下碎瓦"咯吱"作响。厅堂中央,赫然摆着那套熟悉工具——
弯针、顶针、剔骨刀、钩锥、骨钻......一件不少,黑线缠绕,一头系在工具柄,另一头钻入地砖缝,像汲取营养的根须。
工具旁,平铺一本线装册,封面无字,只绣着一枚铜顶针。林舟翻开,内页全是人形图谱:缺头、少臂、断腿的轮廓上,用朱砂画满走针路线;越往后,人形越完整,最后一页却空白,只留一个虚线框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