没人知道，盔甲之下，一道裂缝正悄悄生长，像一条黑色的河流，把六段互不相识的人生，悄悄冲往同一个漩涡。
程敏不知道的是，在塔的另一侧，林叙也没有离开。他坐在自己的车里，看着手机屏幕上刚刚接收到的同一张照片，同一句话。他的手指紧握方向盘，指节发白。
而在三公里外的一间公寓里，一个十岁男孩正偷偷擦洗一双黄色雨靴上的泥浆，耳边回荡着母亲在隔壁房间的咳嗽声。窗外，玻璃塔在晨曦中闪闪发光，像一支射向天空的银箭。
裂缝已经出现，不只是在那面冰冷的玻璃上，也在每个人的生活里，悄无声息地蔓延。而当这些裂缝最终交汇时，没有人能预料会发生什么。
程敏深吸一口气，重新开始打字。这次她的标题更加直接：“玻璃塔裂缝背后的秘密：是意外还是预警？”
她不知道，这篇文章将揭开怎样的潘多拉魔盒。
第二章 高空
许果把最后一粒米饭扒进嘴里，塑料勺在饭盒上刮出清脆的声响。他把饭盒舔得干干净净，连一粒米都不舍得浪费。在这个高度，每一口食物都来之不易。
这里是玻璃塔78层，未交付的机房层。四面水泥墙，顶上是裸露的钢梁，风从临时通风口灌进来，带着潮湿的金属味。角落里堆放着施工队遗留下的工具和材料，许果已经学会了哪些可以碰，哪些会惹来麻烦。
他用废弃的广告布搭了个小帐篷，布上印着楼盘效果图——蓝天白云，玻璃幕墙倒映着未来的城市，一群笑容灿烂的人在广场上散步。许果常常盯着那画面出神，想象自己也是其中一员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，像只躲在墙缝里的蟑螂。
帐篷旁边，一根200米长的编织绳垂到地面，末端系着一只褪色塑料袋。每天夜里，他把多出来的饭装进去，小心放下，像放一只风筝。这是他最期待的时刻，看着那个小小的包裹缓缓下降，消失在黑暗中。
姐姐许萍会在下方44层的安全通道口接到那只“风筝”，把第二天的面包、创可贴、二手漫画书再吊上来。有时还会有一两张小纸条，上面画着笑脸或者写着一两句鼓励的话。许果把这些纸条都收在一个铁盒里，那是他在垃圾堆里捡到的宝贝。
他们不敢用手机，怕定位。许果是黑户，姐姐说，一被人发现，就会被送回那个喝酒打人的“家”。许果还记得继父身上的酒味和巴掌落在脸上的刺痛感。相比之下，塔顶的寒风反而让他感到安全。
此刻，他趴在临时栏杆上，透过钢梁缝隙，看城市在脚下铺开。从这个高度看下去，一切都变得渺小而安静。车流像发光的蚂蚁，霓虹像蚂蚁背上的糖霜。他伸出手指，对准那道遥远的裂缝，比划了一个射击的动作——
“砰。”
七分钟之后，玻璃会炸开吗？ 他咧嘴笑，缺了颗门牙，笑容因此带着风。那是三个月前从防火梯上摔下来磕掉的，姐姐哭了整整一夜，他却觉得这样笑起来很酷，像电影里的海盗。
许果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玻璃珠，那是他从施工垃圾中捡到的。他把珠子对准月亮，透过它看出去，整个世界都变了形。有时他幻想自己也有超能力，能够看穿墙壁，看透人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