喻安轻手轻脚地推开办公室的门,还没喊人,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。
陆政繁没像平时那样坐在办公桌后面看文件。他站在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,看着外面灰蒙蒙的雨幕,连背影都透着一股沉甸甸的疲惫。办公室里还有个人,是跟了他好些年的秘书李因。李秘书脸色也难看得很,看见喻安进来,只是勉强挤了个笑,点了点头。
“怎么了?”喻安心里的那点高兴劲儿一下子没了着落,小声问着,把保温盒轻轻放在茶几上。
陆政繁转过身。三十六岁的男人,眼角已经有了些细纹,但平时总是收拾得一丝不苟,沉稳可靠得像山一样。可这会儿,他眉头拧得紧紧的,像是遇到了天大的难题。他努力对喻安笑了笑:“没事,工作上的一点小问题。”
可喻安太熟悉他了。那平静的语气底下,压着深深的焦虑,骗不了人。
李秘书没忍住,叹了口气,声音压得低低的:“厅长,沈北家这次是铁了心,不然……”
“李因。”陆政繁打断他,摇了摇头,示意他别在喻安面前多说。
但喻安听懂了。沈北家,这名字他听陆政繁提起过几次,是另一个部门的头儿,跟陆政繁很不对付,两人在好多事情上都掰扯过。外面雨幕沉沉,喻安的心猛地往下一坠,慌得厉害。
他没再多问,只是默默走过去,伸手轻轻扯了扯陆政繁的袖子:“先吃饭吧,排骨凉了就不好吃了。”
看着喻安清澈眼睛里藏不住的担心和依赖,陆政繁心里一软,那股沉甸甸的烦躁好像都轻了一点。他抬手,习惯性地揉了揉喻安软乎乎的头发:“好,先吃饭。”
可那顿饭,陆政繁吃得心不在焉。平时最爱吃的糖醋排骨,也没见他动几筷子,眼神老是飘到窗外去,不知道在想什么。
喻安坐在旁边看着,心里又慌又疼。那个从小到大在他心里像山一样可靠、好像什么难题都能解决的男人,头一次显得这样无力,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。
一种从未有过的冲动,猛地从他心底窜了上来,烧得他心口发烫。
他不能再只是那个被保护得好好的、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孩了。
他得做点什么。必须做点什么。
2
那天晚上,喻安翻来覆去睡不着。心里揣着事,脑子里全是陆政繁站在窗前那个疲惫的背影。
他趿拉着拖鞋,想下楼倒杯水喝。经过书房时,却听见里面还有压得很低的说话声。是陆政繁和李因秘书。鬼使神差地,他停下了脚步,屏住呼吸,耳朵轻轻贴在了冰凉的门板上。
“……厅长,沈北家这次下手太狠了。那份基建采购的批文,金额太大了,一旦坐实,就不只是丢官那么简单了……”李因的声音透着干哑的焦急。
陆政繁的声音听起来更疲惫,像是熬了很久:“我知道。但签名确实是我的笔迹,几乎一模一样。文件流程上也看不出破绽。”
“肯定是内部有人被他买通了,提前拿到了您的签名样张,再做的手脚!可现在……现在证据对我们太不利了。纪委那边……”
后面的话,喻安听得断断续续,但核心他抓住了。一份要命的文件,一个几乎完美的伪造签名,一个想置陆政繁于死地的对手。他的手脚一阵发冷,心脏咚咚地砸着胸口,震得耳膜发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