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打断我，语气加重了几分：“周钱是谁？‘御景一号’的项目经理，我们律所的大客户之一。你是在拿你的律师执照，去赌一个杀人犯临死前的胡言乱语！”
理想和现实，第一次在我面前撞得头破血流。
王主任的话像一盆冰水，从我头顶浇下来，让我从里到外都凉透了。
我没听他的。
第二天，我还是去了“御景一号”的项目部。那地方和我去过的工地简直是两个世界，豪华气派，光可鉴人。
周钱的办公室在顶楼，能俯瞰大半个城市。他穿着昂贵的定制西装，手腕上戴着一块我叫不出牌子的金表，正慢条斯理地泡着茶。
他轻蔑地上下打量着我，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。
“李律师是吧？有事？”
“周总，我为张和的案子而来。我想问一下，您和被害人孙华之间，除了普通的劳务关系，还有没有别的纠…纠纷？”我紧张得手心冒汗。
他闻言，笑了，笑容里却藏着刀子。
“李律师，警方早就找过我了，我和孙华只是普通的劳务关系。年轻人，我劝你一句，别听疯狗乱咬，小心惹祸上身。”
他的否认滴水不漏，但那句“惹祸上身”，更像是一种明晃晃的威胁。
他在怕什么？
那天晚上，我回到自己租住的狭小公寓。房间里堆满了法律书籍和卷宗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泡面和廉价空气清新剂混合的味道。
王主任的警告，周钱的威胁，像两座大山压在我身上，让我几乎喘不过气。
我真的要为了一个几乎没有希望的案子，堵上我的一切吗？
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，我鬼使神差地翻开了张和的学生档案。那是我为了解案情，从他家人那里要来的。
档案里夹着一张照片。
照片上，一个穿着学士服的少年，站在大学校门前，笑得腼腆又灿烂。档案上写着，他是他们那个偏远山村里，几十年来唯一一个考上重点大学本科的大学生。
我无论如何，也无法将照片里这个干净的少年，和法庭上那个冷血的杀人犯联系在一起。
我拿出手机，拨通了张和老家的电话。
接电话的是他年迈的母亲，耳朵有点背。她听说我是张和的律师，很高兴地在电话那头说：“俺家和和在大城市有出息哩！每个月都给家里寄钱，说要给俺和他爸看病……”
听着电话那头老人充满期盼的声音，我的眼眶一下子就湿了。
挂掉电话，我做出了决定。
哪怕是赌上一切，我也要把这个案子查下去。
就在二审开庭的前一天深夜，我还在整理材料，准备做最后的挣扎。电脑右下角，突然弹出了一个新邮件的提示。
发件人地址是一串毫无意义的乱码。
邮件里没有正文，只有一个附件。
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。一种强烈的预感攫住了我。
我颤抖着手，点开了那个附件。
那是一张手机偷拍的照片，画质有些模糊，但能清晰地看清两个人。
周钱，和被害人孙华。
他们俩在工地的某个角落里激烈地争吵着，周钱的手指几乎要戳到孙华的脸上，表情狰狞。
我立刻查看了照片的EXIF信息。
拍摄日期，是案发前一天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