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我在破祠堂里,拿着一口黑炭烧出来的小锅,熬了一碗姜汤,坐在光影交错的地上,喝得满身是汗。阿栀坐在我对面,眼里还红着,捧着粗瓷碗一勺一勺地吃粥。她抬头看我,嗓音发哑:“王妃,我们真的……真的就这么走了?”

我笑:“活下去,阿栀。从前我是王妃,活得一点也不像王妃。现在呢,我要做个活得像我的人。”

我把头发剪了齐耳,换上粗布衣裳,取了个名字,叫“阿锦”。我们在城南租了一间小屋,开了个小绣坊,接街坊的活计,缝帘绣帕,靠手里的针穿起日子。现代社会教我最多的,是如何把生活拆成细碎,一件件拼好。我算账、讲价,挑色线,收顾客的好评,日子慢慢顺了起来。

春天的时候,城外发了洪,瘟疫紧随而来。我翻箱倒柜找出当初在太后寿宴上被赏的几味药材,煮了些葛根汤,草木灰消毒,叫街坊别喝生水,烧了石灰撒门前。小巷里孩子的咳嗽声慢慢止了,隔壁的寡妇来敲门,掖着角儿悄声说:“阿锦,你这手真巧,不止绣花儿巧,活命也巧。”

我笑:“活命是最大的好手艺。”

那一年夏天,天干得惊人,朝堂动荡,摄政王外放剿乱,宫里传出昭德太后病重的消息。风云翻涌于高处,我在地面悄悄织我的网。一些求来绣品的贵妇常来我这儿坐坐,带来外头的风声,也带来绣坊的生意。有人问起我从前在何处学的针线,我笑说“祖传”,她们便信了。

再之后,传来更惊天的消息:旧帝猝逝,祁晏以摄政身份平定诸王矛盾,登极为帝,改元元宁。

我的手微微一顿,针尖扎了自己的指腹一刺血。我把血珠吸进嘴里,苦笑了一下,低头继续绣。

我本以为从此与他彻底无干。可事情偏不依人愿。秋末,有位官员夫人来我这儿订一床绣锦,说要绣《百鹤朝阳》,给新帝进贡。我夜里伏在灯下,把那一只只白鹤绣得洁净修长,羽毛纤细如雪。第二日,夫人叫人来取,我收了布票与银镯,换来屋里的柴米油盐又多了几天的底气。

半个月后,街口停了一队马车。先是随从,再是卫士,最后,一双熟悉的靴子下车,踏在我的门槛上,发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