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先是含糊的叙述,然后声音陡然拔高,带着争辩的意味:“……爸,不是……她是个好女孩……我们是想…………”

电话那头的中年男声异常清晰洪亮,即使隔着一段距离,我也听得清清楚楚,像一把冰冷的锤子,砸碎了我最后一点幻想。

“留?留什么留!你们才多大?拿什么养?让她赶紧去打掉!”

“……什么?结婚?你昏头了!”

“她家什么条件?开口就要十万彩礼?怎么不去抢!”

“告诉她,头胎打了以后是很难怀孕,但那也得打!”

“现在不打以后更麻烦!听见没有!别犯傻!”

每一个字,都像淬了毒的冰锥。

我死死咬住被角,浑身冰冷,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来,却发不出一点声音。

十万彩礼?

我家从未提过,这显然只是他父亲为了强化拒绝而随意找的、贬低我的借口。

最让我彻骨寒冷的,是那句“头胎打了以后很难怀孕”。

从一个长辈口中,如此轻描淡写又恶毒地说出来,仿佛在讨论一件物品的损耗,而不是一个女孩未来的健康和人生。

电话挂了,陈明走进来,脸色苍白,不敢看我的眼睛。

他嚅嗫着:“薇薇,我爸他……他说得也有道理,我们现在确实没办法……而且,打胎也没那么可怕,很多人都……”

那一刻,我看着这个曾让我觉得可以托付一切的男孩,突然感到无比陌生。

他没有反驳他父亲对我赤裸裸的羞辱,甚至没有试图保护我,反而开始复述那些冷酷的逻辑。

希望,碎得一干二净。

4.

第二天,我双眼红肿地回了家。

没办法再瞒了。

在我语无伦次的哭诉中,我爸妈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。

妈妈抱着我一起哭,爸爸则铁青着脸,一言不发地抽着烟。

沉默了很久,爸爸掐灭烟头,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强压的镇定:“哭解决不了问题。我给他爸打电话。”

爸爸的电话措辞很克制,甚至带着一丝艰难维持的礼节:“陈先生,孩子们出了这种事,我们做家长的都有责任。”

“现在最重要的是解决问题。”

“你看,我们两家是不是尽快见个面,一起商量一下怎么办?”

电话那头的声音,我听不见,但我看到爸爸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,最后变得黑云压城。

“不在家?出差?”

爸爸的声音冷了下来。

“陈先生,事情总要解决,逃避不是办法。”

“我请你吃个便饭,地方你定,时间也你定,我们当面谈……”

“没空?那好,等你‘出差’回来再说!”

电话被挂断了。

爸爸猛地将手机拍在桌上,胸膛剧烈起伏:“混账东西!他说他不在本地,出差了!说没什么好商量的,让孩子们自己处理!这就是他们家的态度!”

妈妈哭得更厉害了:“他们这是想拖,拖到没办法了就去打掉,一点责任都不想负!我女儿的身体怎么办?!”

接下来的几天,我爸又尝试约了两次,对方不是推脱没空,就是直接不接电话。

陈明也像变了个人,信息回得越来越慢,电话经常不接,偶尔联系上,也只是支支吾吾地说“我爸还没回来”、“再等等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