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正说着,庙外传来马蹄声,夹杂着士兵的吆喝。

智真脸色一变,赶紧把李昪藏到供案底下,刚抹掉地上的粥渍,庙门就被踹开了。

一群披甲士兵闯进来,为首的是个红脸膛的大将,腰间挂着虎头刀,正是杨行密麾下的徐温。

“智真大师,可见过一个姓李的孩童?”

徐温声音洪亮,目光扫过庙内的每一个角落。

他刚打完仗,盔甲上还沾着血迹,眼神锐利得像鹰隼。

智真双手合十,念了声佛号:

“将军说笑了,这破庙平日里连耗子都不来,哪有什么孩童?”

徐温不说话,踱步走到佛龛前,忽然停下了脚步

。供案底下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,他弯腰一瞅,正撞见李昪那双倔强的眼睛。

“出来吧。” 徐温的声音缓和了些。

李昪攥着银簪,慢慢爬了出来,虽吓得浑身发抖,却不肯低头。

徐温仔细打量着他,只见这孩子方额头、宽面颊,上身修长,下身稍短,正是相书上说的 “贵人之相”。

他心里一动 —— 自己膝下虽有几个儿子,却都不成器,这孩子看着就机灵,不如收为养子。

“大师,” 徐温转向智真,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,

“这孩子我带走了。杨公那边,我去说情。”

智真知道徐温的分量,再者能让孩子跟着大将,总比在破庙里饿死强,便点了点头。

临走前,李昪回头望了眼破庙,智真和尚站在门口,朝他挥了挥手。

那一幕,他记了一辈子。

徐温把李昪带回府中,给取名徐知诰。

徐夫人见孩子模样周正,又乖巧懂事,心里欢喜得紧,亲自给他缝了新衣裳,还特意吩咐厨房每天做些软乎乎的米粥。

府里的丫鬟婆子都说:“这孩子真是投对了胎,徐将军夫妇待他比亲儿子还好。”

可徐府的嫡子们却不待见他。

尤其是长子徐知训,总爱指使他做这做那,稍有不顺心就打骂。

有一回,徐知训把滚烫的茶水泼在他手上,李昪疼得眼泪直流,却愣是没哭出声。

徐温看见他手上的水泡,问清缘由后,把徐知训狠狠骂了一顿:

“知诰比你懂事十倍,再敢欺负他,看我不打断你的腿!”

从那以后,李昪越发谨小慎微。

每日天不亮就起来给徐温夫妇问安,侍奉他们洗漱用餐,动作比府里的老仆还熟练。

遇到徐温的亲戚来访,他总是恭恭敬敬地站在门口迎接,端茶递水,礼数周全。

徐夫人常摸着他的头说:“这孩子,真是个孝顺的,比我那几个亲生的强多了。”

十来岁时,徐温试着把家里的账务交给李昪打理。

谁也没想到,这孩子竟有这般本事 —— 每月初一十五,他总能把府里的收支算得一清二楚,哪怕是几匹布、几缗钱的出入,都记得明明白白。

伏天腊日祭祀要用的供品,宴请宾客的宴席开销,他估算的数量分毫不差;

就连丫鬟婆子们的衣物布料,根据身份等级分得多寡,也安排得妥妥帖帖,府里上下竟没人有半句怨言。

徐温的嫡子们整日里呼朋引伴,斗鸡走狗,唯独李昪总躲在书房里看书练字,闲暇时就去射场练习射箭。

有人笑话他太死板,他也不恼,只是默默地把箭靶练得全是窟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