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婷跌坐在泥地里，愣了两秒，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。婶婶从屋里冲出来，看到满身泥巴的宝贝女儿，脸色铁青。
“跪下！”
我僵在原地。婶婶抄起晾衣杆抽在我腿上，我扑通一声跪在水泥地上。
“天黑前不许起来。”她丢下一句话，搂着方婷进屋了。
太阳越爬越高，膝盖从刺痛变成麻木。汗水顺着后背往下流，校服黏在皮肤上。我盯着地上的蚂蚁，它们排着队搬运面包屑，比我自由多了。
“妈，我去小美家写作业啦！”方婷蹦蹦跳跳地经过我身边，故意把书包甩在我背上。
天色渐暗，我的影子在地上越拉越长。院子里响起琴声，像清泉流过干裂的土地。我抬起头，寻找声音的来源。隔壁二楼窗口，一个男孩正在拉小提琴。夕阳给他侧脸镀上金边，琴弓在弦上跳舞。
他忽然转头，对上我的视线。我赶紧低头，却听见窗户打开的声音。
“喂，”清朗的男声飘过来，“你跪多久了？”
我没敢回答。琴声停了，接着是噔噔噔下楼的声音。后院栅栏处冒出个脑袋，刺猬一样的短发，眼睛亮得像星星。
“我问你话呢。”他翻过栅栏，蹲在我面前。看起来比我大两三岁，身上有好闻的青草香。
“从早上……”我的嗓子干得冒烟。
他皱起眉头，“就因为你推了那个小恶魔？”原来他都看见了。我点点头，膝盖突然一阵锐痛，忍不住“嘶”了一声。
“等着。”他跑回隔壁，几分钟后拿着什么东西翻墙回来。“给，”他递给我两个创可贴，“贴膝盖上。”
我迟疑着没接。他干脆自己撕开包装，轻轻掀起我的校服裤腿。膝盖已经磨破了皮，渗着血丝。“忍着点。”他把创可贴按上去，动作很轻。
“少东！回家吃饭了！”隔壁有人在喊。
“来了！”他应了一声，把剩下的创可贴塞进我手心，“别让他们发现。”说完就翻墙跑了，身手矫健得像只猫。
我小心地把创可贴藏进袜子。月亮升起来时，婶婶终于大发慈悲让我进屋。储物间里，我借着月光给膝盖贴上另一个创可贴。包装纸上印着“愈合快”，我摸了摸，把它塞进课本夹层。
第二天早上，我发现昨晚洗好的校服被扔进了垃圾桶。方婷穿着新裙子，冲我得意地笑。我默默捡出校服，湿漉漉地套在身上。经过后院时，我瞥见隔壁二楼窗口，那个叫少东的男孩正在看书。他似乎感应到我的目光，抬头对我眨了眨眼。
那一刻，湿校服贴在身上的冰凉感突然没那么难忍了。
雨水顺着储物间的窗户缝隙渗进来，在水泥地上积成小水洼。我蜷缩在薄毯里，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。已经连续三天被罚洗全家的衣服，手指泡得发白起皱，指甲边缘裂开细小的口子。
昨晚方婷故意把整瓶墨水倒进洗衣盆，婶婶却骂我连衣服都洗不好，罚我光脚站在后院直到凌晨。春寒料峭，我的脚冻得失去知觉，回屋时差点摔在楼梯上。
额头烫得像块炭，我摸着储物间的墙壁摸到电灯开关，按了几下灯都没亮。哦，对了，婶婶说电费太贵，不许我晚上开灯。
课本上的字母在眼前跳舞，我强撑着写完最后一道数学题，笔从指间滑落。明天有期中考试，我得考好，否则爸爸会更失望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