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母亲查出肺癌晚期,父亲把我送到叔叔家寄养。婶婶让我睡在潮湿的储物间,每天放学要先做完所有家务才能写作业。方婷比我小两岁,却已经深得她母亲的真传。
“乡巴佬也配用新作业本?”她故意碰翻墨水瓶,红色墨迹吞噬了我熬夜写完的作文。我气得推了她一把,她立刻嚎啕大哭。
婶婶罚我跪在院子里一整夜。初春的夜风刺骨,我抱着膝盖发抖,听见隔壁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。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齐少东的存在。
第二天清晨,我发着高烧继续跪着,一个创可贴突然递到我眼前。“贴膝盖上。”男孩的声音很轻,“别让他们发现。”
我抬头,对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睛。阳光从他身后照过来,给他轮廓镀上一层金边,像童话里拯救公主的骑士。
十二岁的我怎么也想不到,这个给我创可贴的男孩,会在二十年后亲手在我身上留下更多伤口。
储物间的霉味钻进鼻子,我缩在薄毯里数着墙上的裂缝。裂缝在月光下像黑色的闪电,从墙角一直劈到天花板。
这是我来叔叔家的第七天。母亲住院后,父亲说这里离重点中学近,硬是把我塞给了叔叔。婶婶领我上楼时,嘴角耷拉得能挂油瓶。“家里没空房了,你先住这儿吧。”
所谓的“这儿”,是堆满旧家具和箱子的储物间。婶婶清出半张床的位置,扔下一床薄被就走了。三月的天,夜里冷得人牙齿打颤。我把自己蜷成一团,听着隔壁主卧里方婷咯咯的笑声。
清晨五点,闹钟还没响,我就被拍门声惊醒。“睡死了?起来做早饭!”婶婶的嗓门穿透木门。我慌忙爬起来,膝盖撞到床脚,疼得眼泪直冒也不敢出声。
厨房里,我踮脚够橱柜里的面粉。方婷晃进来,抱着她那只毛都快掉光的泰迪熊。“妈说今天我要吃煎饼,”她故意用熊爪子拍打我的后背,“要金黄色的,不能有一点焦。”
我搅着面糊,看着方婷大摇大摆坐到餐桌前。她穿着粉色的睡裙,头发扎成精致的公主辫。不像我,校服皱巴巴的,头发随便扎个马尾,发绳还是医院里护士阿姨给的。
“煎饼太厚了。”婶婶咬了一口就扔回盘子。方婷有样学样,把她那份推到地上。“难吃死了!”
我蹲下去捡,方婷突然踩住我的手指。“哎呀,不小心。”她笑得眼睛弯成月牙。我猛地抽回手,她失去平衡,一屁股坐在地上。
泰迪熊飞出去,正好落在打翻的牛奶碗里。
方婷的尖叫声引来了婶婶。她二话不说揪住我耳朵,“反了你了!”疼痛从耳廓炸开,我咬着嘴唇不敢哭。方婷在一旁添油加醋:“她故意推我的!”
“洗鞋子去!”婶婶把我拽到后院,指着地上的脏鞋子,“不洗完不准上学。”
我蹲在洗衣盆前,搓得双手通红。校服袖口沾了肥皂水,湿漉漉地贴在手腕上。方婷抱着洗干净烘干的泰迪熊,故意在我面前晃悠。“妈妈给我买了新发卡,好看吗?”她头上别着水钻蝴蝶结,在阳光下闪闪发亮。
我没理她,把洗好的校服挂上晾衣绳。方婷突然冲过来,抓起地上的泥巴就往湿衣服上抹。“你干什么!”我抓住她手腕。
“放手!丑八怪!”她挣脱不开,竟然用另一只手抓我的脸。指甲划过脸颊的瞬间,我本能地推了她一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