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人老了，还浑身是病，真遭罪啊。可我有福气，儿子很孝顺。”孙阿姨躺在床上苦笑着像在背台词，身上盖着洗得发白的薄被，胸口随着微弱的呼吸起伏，身下是吱呀作响的硬板床上，床头架着个手机，镜头正对着她，屏幕上“孝子照顾瘫痪母亲”的标题闪着光，底下不时飘过“儿子太孝顺了”“看得我流泪”的弹幕，还有零星的礼物图标在跳动。
孙阿姨的儿子苏建军穿着件干净的格子衫，手里端着个白瓷碗，碗里是熬得稀烂的大米粥。他舀起一勺，吹了又吹，才递到孙阿姨嘴边，声音放得柔柔软软：“妈，慢点喝，别烫着。”
一、
镜头里他的眼神“温柔”，动作“细心”，连擦嘴角的纸巾都要叠得整整齐齐。弹幕瞬间涌了上来，“主播太有耐心了”“为这份孝心点赞”，礼物也变得多了起来，苏建军眼角的余光瞥见，嘴角悄悄勾了勾，喂饭的动作更加认真小心了。
孙阿姨张着嘴，粥顺着嘴角往下流，苏建军赶紧用纸巾擦了擦，对着镜头叹了口气：“我父亲不在了。我妈这病也很拖累人，可她是我妈，我不照顾她谁来照顾？再苦再累我都愿意。”这话一出，点赞数噌噌往上涨，还有人留言说要给他捐钱。
孙阿姨看着儿子对着镜头“表演”，她想躲开自己的脸，可身子动不了，只能任由儿子摆弄。
好不容易熬到直播结束，苏建军“啪”地关掉手机，脸上的温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。他一把扯掉孙阿姨嘴角的纸巾，扔在地上，嫌弃地看了眼孙阿姨胸前沾了粥的衣服：“你说你咋这么没用！喝个粥都能洒，这床单刚换的，又得洗！”
他伸手抓住孙阿姨的衣服领口，粗暴地往上扯，布料摩擦着孙阿姨干瘦的皮肤，疼得她忍不住叫了一声。
“哼啥哼！”苏建军的力气很大，孙阿姨被扯得身子往上挪了挪，不敢发出声音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，却不敢掉下来。她知道，要是哭了，只会招来儿子儿媳更多的埋怨。
苏建军将扯掉的脏衣服，随手往地上一扔，又从柜子里翻出件旧衣服，胡乱地往孙阿姨身上套。“别尽给我添乱！下午还有一场直播呢，别影响我涨粉！”他说完，转身就走，连被子都没给孙阿姨盖好，此刻孙阿姨感到身上在打寒颤。
直到房间里只剩下自己，孙阿姨的眼泪才“吧嗒吧嗒”掉下来。她看着天花板上的霉斑，想起儿子小时候依偎在她怀里的样子，再看看现在眼前的一切，心里已被掏得空空的。 镜头里的她就像个道具，被儿子用来博取流量和同情，自己连最后的尊严都被剥得一干二净。
孙阿姨觉得肚里的疼又犯了，不是钝钝的疼，是尖溜溜的，像有无数根细钢针在扎肺叶，扎得她浑身发颤。她佝偻着身子，两手紧紧抓着被角，咳得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淌，嗓子眼儿里还带着股铁锈味儿。
二、
“妈，你又咳咳咳的，吵得我游戏都输了！”苏建军进来，他穿着件崭新的黑色羊绒衫，那是孙阿姨去年化疗前，攥着最后刚发的退休金去商场买的，花了她半个月的药钱。
“刚给你热了粥，快趁热喝。”苏建军把碗往床头柜上一放，动作重得差点把碗里的粥晃出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