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眼,目光里有什么东西又累又嘲,“活人都救不过来,哪来的力气去演卿卿我我、筹划所谓将来?”
我心脏像是被那只握不住笔的手攥紧了,微微发涩。
我转着水杯:“我们那儿今天挺忙。一场喜丧,老太太九十三,儿孙满堂,哭是真哭,笑也是真笑。一场意外,小年轻,加班猝死,未婚妻来认领,妆容是我化的,她很安静,就摸了摸他的脸,说‘这下不忙了,能好好休息了’。还有一场……小孩子,白血病,没扛过去,爸妈带来的小裙子漂亮得让人心尖疼。”
我停住,吸了口气,空气里有咖啡的苦香。
“我妈今天问我,天天见这个,会不会对婚姻人生绝望。我说,恰恰相反。”
我看向他,试图把胸腔里那股复杂情绪传递过去,
“我看到的不是终结,是……重量。是活人赋予死亡的意义。哭也好,笑也好,争遗产也好,写情书也好,那都是活人的念想。婚姻……大概也是其中一种,比较重的念想。”
他安静地听着,目光落在我脸上,很深,像在重新评估什么。
隔壁桌的争吵不知何时停了。许久,他开口,声音哑了一点:“那你呢?你的念想是什么?”
冰面裂开了一道缝。
我张了张嘴,手机却同时尖锐地响起。医院打给他的。
他立刻抓起,只听了几句,脸色瞬间沉凝:“好,我马上回来!”
他站起身,动作间又是那个一丝不苟的急诊医生:“抱歉,有紧急会诊!”
“快去。”我立刻道。
他匆匆点头,跑出几步,却突然折返,从钱夹里抽出钞票拍在桌上,眼神复杂地看了我一眼:“下次再聊。林晚。”
那一眼,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。
但那念头太快,我来不及捕捉。他身影已消失在门口。
“盟友”关系顺利得超乎想象,甚至骗过了我们自己。
直到那个周末,他母亲突然造访他的公寓,而我“恰巧”按约定前来“对戏”。
门打开,陈默系着围裙,手里还拿着锅铲,看到他身后笑眯眯的陈母,整个人瞬间石化。
我提着果篮,笑容僵在脸上。
“小晚来啦?快进来快进来!”
陈母亲热地拉我进去,眼神扫过陈默身上的围裙,又扫过我们俩,脸上绽放出巨大的、了然的喜悦,
“哎呀,阿默这孩子,还说只是刚开始接触,这都给人姑娘做饭了!真好,真好!”
陈默张了张嘴,一个字没蹦出来,耳根通红。
我大脑飞速旋转,试图找出合乎逻辑的解释,却发现所有解释在此情此景下都苍白无力。
陈母已经自顾自地开始在房间里转悠,眼神锐利得像侦探,检查着所有“同居”证据——
沙发上我的备用围巾(上次落下忘了拿),卫生间里一支我的口红(同上),冰箱上贴着的、写着“下次演练要点”的便签(她看成了打情骂俏)……
“还害羞呢?”
陈母嗔怪地拍了儿子一下,然后猛地抓住我的手,力道大得惊人,眼眶毫无预兆地红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