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急诊科,比较吵,比较乱。”他自嘲地扯扯嘴角,“估计没你们那儿……清净。”
“我们那儿是终极清净。”我接话。
他愣了一下,随即眼底真正染上一点笑意:“那倒也是。”
话题诡异地顺畅起来。
大概因为我们都站在常人避之不及的灰色地带,一个送别,一个拦截。
他说急诊室的鸡飞狗跳,生死时速下的荒唐事;我说殡仪馆的人间百态,家属们千奇百怪的最后要求。
“最怕遇到那种情绪极其激动的家属,”他揉揉眉心,“扑上来哭天抢地,你还得冷静判断能不能救,怎么救。”
“我倒是怕遇到特别冷静的,”我晃晃咖啡杯,“冷静地讨论骨灰盒折扣,冷静地争遗产,就在告别厅外头。”
我们同时沉默了一秒,然后几乎同时脱口而出:“好像我们处理的才是……”又同时停住。
他看着我,眼里那点笑意加深了,带了点苦涩的自嘲:“……才是人生的真实背面?”
“而他们觉得我们不正常。”我补充。
共鸣像一道细微的电流,在我们之间噼啪响了一下。
介绍人口中那些“成熟稳重”、“体贴包容”的标签纷纷剥落,露出底下两个被世俗标准审视得疲惫不堪的真实灵魂。
他忽然往前倾了倾身,声音压低,带着点玩笑的、破罐破摔的挑衅:“哎,林小姐,说实话,这次相亲,你也是被家里逼得没法子了才来的吧?”
“彼此彼此。”我挑眉,“陈医生这演技,也能打个及格分。”
他笑出来,是真正放松的那种笑,肩膀微微抖动:“那……既然都是走过场。要不,咱们合作一把?”
“怎么合作?”
“假装看对眼了,演场戏,联手应付家里那群催命符?”
他眼里闪着光,像找到了一个绝妙的急诊方案,“阶段性盟友,互惠互利。必要时我还能客串一下,帮你镇镇场子,比如……你妈又给你介绍什么奇葩的时候?”
我心脏莫名跳快了一拍。这提议荒唐,却该死的诱人。“听起来像医疗互助协议。”
“没错!专业对口。”他伸出手,一本正经,“合作愉快,林‘同事’?”
我看着他悬在半空的手,修长,稳定,救过很多人,此刻却用来缔结一个荒谬的同盟。
我伸出手,轻轻一握:“合作愉快,陈‘战友’。”
他的手很暖,干燥,带着属于活人的、蓬勃的热度。与我指尖的微凉截然不同。
盟约以咖啡代酒,初步达成。
“盟友”关系比想象中好用。
他演技精湛,在我妈又一次电话突击检查时,能自然地接过手机,语气温和诚恳:
“阿姨您好,我是陈默。小晚刚才还在跟我夸您做饭好吃,说得我都馋了,下次一定登门拜访,尝尝您的手艺。”
那副专业人士的稳重腔调,哄得我妈心花怒放,电话那头声音甜得能滴出蜜。
作为回报,在他母亲那位温柔却执拗的中学老师第三次委婉询问“和小晚相处怎么样”时,我适时发去一张提前对好的“约会”照片——