书房里只剩下他压抑的、粗重的呼吸声。一下，又一下。
胸口的岩浆在翻滚。
他猛地站起身，椅子腿在昂贵的地板上划出尖利刺耳的噪音。他几步走到落地窗前，“唰”地一下，粗暴地扯开了厚重的遮光窗帘。
凌晨三点半的城市灯火，毫无遮拦地倾泻进来，瞬间填满了整个房间。冰冷、璀璨、刺眼。
寒珏站在那片刺目的光里，背影挺直得像一柄即将出鞘的刀。他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扭曲的倒影，眼神一点点沉淀下去，深不见底，只剩下一种风暴过境后、冰冷到极致的空寂。
最后狂欢？
呵。
他嘴角极其缓慢地向上扯了一下，露出一个没有半分温度、比玻璃外的城市灯火更冷的弧度。
第二章
教堂高耸的穹顶下，彩绘玻璃过滤着上午的阳光，洒下五颜六色、斑驳陆离的光斑，圣洁地铺在长长的红毯上。空气里弥漫着百合和铃兰清甜的香气，混合着宾客身上昂贵的香水味。
管风琴的颂歌庄重而悠扬，每一个音符都敲打着幸福的节拍。
尹莱穿着那件价值七位数的定制主纱，巨大的裙摆铺陈开来，上面缀满了细密的顶级蕾丝和几千颗手工缝制的施华洛世奇水晶，在彩色光斑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神迷的光芒。她挽着父亲的手臂，站在红毯的尽头，心跳得飞快，手心有些汗湿，隔着轻薄的头纱，目光努力地、带着无限期盼地望向红毯另一端的男人。
寒珏站在圣坛前。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礼服，衬得他身形挺拔，像一尊完美的雕塑。他脸上没什么表情，平静得过分。只有站在他身边最近的伴郎周骋，才从他紧抿的嘴角和过分平静的眼神里，读出了一丝山雨欲来的窒息感。周骋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脚步，压低声音：“寒珏？你没事吧？”
寒珏没看他，也没看正一步步向他走来的新娘。他的视线穿透了头纱，穿透了那身璀璨夺目的婚纱，落在了虚空中的某个点上。那里，仿佛还残留着手机屏幕上碎裂的光影——葡萄，绸带，陌生的男人，微张的唇。
尹莱终于走到了他面前。父亲轻轻将她的手，托付般地放进寒珏等待的、戴着白色手套的手里。
牧师的声音温和而庄严：“寒珏先生，你是否愿意娶尹莱小姐为妻？无论顺境或逆境，富裕或贫穷，健康或疾病，快乐或忧愁，你都将毫无保留地爱她，对她忠诚，直到永远？”
全场寂静。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寒珏脸上。
尹莱隔着朦胧的头纱，有些紧张地看向他。他怎么了？为什么感觉他的手那么冷，而且……他的手在收紧？攥得她指骨都有些发疼。
寒珏依旧沉默。他微微垂着眼，看着被自己握在掌中那只戴着蕾丝手套的手。脆弱。精致。此刻却让他胃里翻涌起昨夜那股冰冷的、带着葡萄甜腻气息的恶心感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拖长。宾客席里开始有了些微不可察的骚动，窃窃私语声像细小的潮水蔓延开来。
“寒珏？”尹莱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轻轻唤他。
寒珏猛地抬起了头。就在尹莱以为他终于要说出“我愿意”三个字时，他眼中最后一丝波动也彻底消失了，只剩下一种无机质的冰冷，像结了冰的深潭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