女人似乎没有察觉,依旧专注地刻着字。
越来越近。林晚终于看清了那行刚刚刻下的、新鲜的字迹,每一划都透着金属的银亮色,与周围的锈蚀形成鲜明对比:
「校规第二条:勿忘随身之物。遗失即归属。」
刻完最后一个字,红裙女人的动作停了下来。
刮擦声消失了。
整个世界只剩下水声和林晚如擂鼓般的心跳。
女人缓缓地、缓缓地转过身来。宽檐帽的帽檐压得极低,依然看不清面容,只能看到下巴苍白的皮肤和一抹异常鲜红的嘴唇。她抬起戴着白手套的双手,左手拿着黑色钢笔,右手则拿着……
一张泛黄的照片。
照片上,十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的小孩子对着镜头笑着,背景是慈爱小学的校门。正中间的一个小女孩,扎着两个羊角辫,怀里紧紧抱着一个旧布娃娃,脸上却带着一丝怯生生的神情。
——那是年幼的林晚。她自己几乎都忘了这张照片的存在。
红裙女人用钢笔轻轻点了点照片中小林晚的脸,然后,那只白色的手套缓缓抬起,越过照片,笔直地指向了现实世界中、浑身湿透、瑟瑟发抖的林晚。
一个冰冷而扭曲的声音,不像通过空气传播,反而像是直接钻进林晚的脑髓深处:
“你的布娃娃……忘在哪里了?”
第四章:遗失即归属
布娃娃。
那个名字几乎要冲破记忆的淤泥,带着陈旧的棉絮和恐惧的味道。阿丑——她给它取名叫阿丑,因为妈妈总说它针脚歪斜,一只纽扣眼睛还脱落过。
红裙女人的手指依然笔直地指着她,那根戴着白手套的食指仿佛凝固的冰棱。照片里年幼的林晚笑得怯懦,怀里的阿丑脏兮兮的,但被抱得很紧。
“我…我不记得了……”林晚的声音在水面上颤抖着散开。水越来越冷了,寒气像活物一样缠绕着她的腿,向上攀爬。
女人的头微微歪了一下,宽檐帽的阴影遮住了她所有可能的表情。只有那抹红唇,在晦暗的光线下像一道新鲜的伤口。
「吱嘎——」
她突然用钢笔在站牌上那条新刻的校规下重重划了一道。金属摩擦声刺得人耳膜生疼。
「勿忘随身之物。遗失即归属。」
林晚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污水。浑浊的水面下,淤泥、腐烂的树叶、还有……一些形状难辨的物体缓缓沉浮。她突然明白了这条校规的含义。在这里,丢掉的东西,就永远属于这个地方了。属于这片水,这片黑暗。
而如果她想不起来,丢掉了记忆呢?
那个布娃娃……她最后记得它是在……
一阵细微的水波荡漾声打断她的思绪。不是她移动造成的。
在她左侧几米远的水面上,缓缓冒出了一串气泡。接着,一团毛茸茸的、湿透的东西浮了上来。那是一个旧的布娃娃,穿着褪色的格子裙,棕色的毛线头发黏在破烂的脸上,一颗纽扣眼睛不见了,只剩下一个空洞的黑窟窿。另一颗蓝色的纽扣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晚。
是阿丑!
它浮在那里,随着水波轻轻撞着一截半沉在水中的腐朽木头。
林晚几乎要迈步过去。那是她的东西,是撬开她记忆锁头的钥匙,也许还是离开这里的线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