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说,这个项目关系到他今年能不能评上正教授。
那天晚上,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,时不时传出暴躁的咒骂声。
我哥顾朗推开书房的门,问:“爸,怎么了?”
“那帮德国佬!”我爸又气又急的说:
“发了封邮件过来,措辞很强硬,还带着一堆附件,公司的翻译请假了,我用软件翻的,乱七八糟,根本看不懂!”
顾朗向来以自己的英语水平为傲,当即拍着胸脯说:
“我来!不就是德语吗,跟英语也差不离。”
他坐到电脑前,捣鼓了半天,然后一脸得意地对我爸说:
“搞定了。他们就是提了几个新要求,态度是傲了点,但问题不大。我这就按我的理解给他们回过去。”
我爸松了口气,夸他:“还是我儿子有出息。”
父子俩在书房里互相吹捧。
我妈端着一盘切好的水果走过去,脚步在书房门口停下。
她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,只看了一眼,就淡淡地开口。
“这封邮件最好不要这么回。”
顾朗立刻炸了毛:“你懂什么?一个连高中都没上完的家庭主妇,还想指导我这个海归硕士?”
我爸也皱起眉,不耐烦地挥挥手:“行了,慕晚,这里没你的事,别添乱。”
我妈的嘴唇动了动,最终什么也没说。
她把果盘放到门口的小柜子上,转身走了。
顾朗轻蔑地哼了一声,迅速地敲击键盘,把那封他自认为完美的邮件发了出去。
那天深夜,我被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。
是我爸的手机。
他接起电话,只“喂”了一声,脸色就变了。
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愤怒的、我听不懂的咆哮,但那语气里的怒火,几乎要穿透听筒烧出来。
是我爸那个德国合作方打来的。
我爸的额头上全是冷汗,不停地用中文解释着:“不不不,我们不是这个意思,这是一个误会……”
可对方根本不听,咆哮声越来越大。
顾朗也被吵醒了,站在一旁,脸色惨白。
他显然也意识到,自己闯了大祸。
“爸,他……他说什么?”
“他说我们毫无诚意,是在侮辱他们!要立刻终止合作,还要我们赔偿损失!”我爸有些生气的说。
“怎么会这样?我明明是按照他们的意思……”顾朗喃喃自语,一脸的难以置信。
就在这时,我妈穿着睡衣,从房间里走了出来。
她很平静,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。
她走到我爸面前,伸出手。
“手机给我。”
3.
我爸立刻把滚烫的手机塞到我妈手里。
他怀疑的目光看着我妈。
“慕晚,你……”
我妈没理他,把手机放到耳边,开口的瞬间,一串流利、标准、带着商务谈判特有韵律的德语从她口中倾泻而出。
整个客厅,瞬间安静得只剩下她的声音。
我爸和我哥,僵在原地。
我虽然听不懂,但我能从电话那头逐渐平息的咆哮声中,感受到我妈话语的力量。
她没有卑微地道歉,也没有急切地解释。
她的语速不快,但每个词都清晰有力。
她在和对方沟通,在分析,在提出解决方案。
十几分钟后,我妈挂了电话。
客厅里落针可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