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斌夹肉的筷子顿了一下，随即满不在乎地说：“辞了。那破班有啥好上的，一个月三千块钱，累死累活的，还不够我花的。”
“那这次来，打算住多久？”唐苏继续问，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。
“不走了。”唐斌把一块肥肉塞进嘴里，油光满面，“我打算就在这儿发展了。姐，你跟姐夫这房子挺大啊，给我收拾个房间出来呗。”
我心里咯噔一下。我们这是个标准的两室一厅，一间主卧，一间唐苏的书房。书房里堆满了她的画稿和设备，比我命都重要，哪有地方给他住？
我刚想开口解释，唐苏却比我先说话了。
“可以。”她点了点头，“你睡沙发。”
唐斌的脸瞬间就垮了：“沙发？姐，你让我睡沙发？我可是你亲弟弟！”
“嗯。”唐苏应了一声，拿起筷子，夹了一根青菜，慢慢地吃着，好像在说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。
“不是，你们不是有两个房间吗？我昨晚视频里看咱妈，咱妈说把那个书房给我收拾出来不就行了？”唐斌急了，声音也大了起来。
唐苏终于把视线从菜盘子上移到了他脸上。她的眼神很静，静得让人有点发毛。
“第一，那不是书房，是我的工作室。第二，你来之前，没有通知我。第三，这个家，我说了算。”
她一字一顿，声音不大，但每个字都像小锤子，敲在饭桌上。
唐斌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，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。他大概没想到，他那个在他印象里百依百顺的姐姐，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我坐在旁边，大气都不敢出。我认识的唐苏，从来不会用这种语气说话。她平时连让我递个东西，都会说“麻烦你”。
一顿饭，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吃完了。
晚上，我给唐斌从柜子里抱了床被子出来。他黑着脸，在沙发上翻来覆去。
我回到卧室，唐苏已经洗漱完，正靠在床头看书。
“苏苏，这……斌子到底来干嘛的？”我小声问。
“来要钱的。”唐苏翻了一页书，眼皮都没抬。
“要钱？要什么钱？”
“大概是，房子首付，结婚彩礼，办酒席的钱。”她说得轻描淡写，好像在说别人的事。
我倒吸一口凉气：“他要结婚了？跟谁啊？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那……咱妈知道他来吗？”
“不然你以为他有胆子来？”唐苏终于把书合上，放在床头柜上。她转过头看着我，眼睛在台灯的光下显得特别亮。
“陈阳，”她忽然叫我的名字，“从现在开始，无论他说什么，做什么，你都不要管，也不要信。一句话都不要跟他说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
“因为他不是来作客的，”唐苏慢慢地说，“他是来讨债的。”
那一瞬间，我看着她的脸，突然觉得有点陌生。那个画画时安安静静的女孩，那个会因为我多给了五百块零花钱而开心的女孩，好像不见了。
取而代之的，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，冷静、犀利，甚至有点冷酷的女人。
那天晚上，我躺在她身边，第一次失眠了。
我感觉我们家这艘叫“岁月静好”的小船，好像撞上了一座冰山。而我，只是个手足无措的乘客。真正的船长，是睡在我旁边，呼吸平稳的这个女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