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整天,我都心神不宁。
扫地时走神,差点把落叶扫到刚擦好的廊柱上,挨婆子一骂。
但我顾不上那么多了。
眼睛总是忍不住往贾琮院子的方向瞟。
耳朵竖着,捕捉任何一点相关的风声。
下午。
消息终于传来了。
一个小厮跑过院子,笑嘻嘻地跟相熟的婆子搭话:
“嘿,听说了吗?东小院那位琮哥儿,今儿在家学可现了大眼了!”
“怎么着?”
“非要把个雀儿带进去,结果没拴牢,扑棱一下,真飞了!满屋子乱窜,纸墨笔砚扑腾了一地!把先生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!哈哈哈……”
那婆子也跟着笑:“该!不好生读书,尽弄这些玩意儿!”
我的心猛地一沉,
真的成了。
但紧接着,是更深的恐惧。
我好像……真的撬动了什么。
傍晚时分,另一个小道消息在低等仆役中悄悄流传。
“邪门了……听说琮哥儿院门外头,早上不知道谁在地上画了只鸟,还写了‘飞了’俩字……”
“真的假的?蒙的吧?”
“谁知道呢……巧得吓人……”
没人知道是谁干的。
他们只当是个稀奇古怪的谈资,说着玩,心里或许有点发毛,但很快就会被别的热闹吸引。
我混在人群里,低着头,听着。
不敢露出任何表情。
手心里的水泡还在隐隐作痛。
但我知道,有些东西不一样了。
那模糊的涂鸦,像一颗小小的石子,投进了贾府这潭深不见底的水里。
涟漪,正在慢慢荡开。
而我就是那个投石子的人。
4.
那点关于“飞鸟预言”的闲话,像冬天呵出的白气,没几天就散得差不多了。
没人真把它当回事,顶多是饭后的那么一点嚼头。
扫地的时候,偶尔会有小丫鬟偷偷瞄我,眼神里带着点好奇,又赶紧低下头走开。
婆子骂我的时候,嗓门还是那么大,但好像少了点之前的理所当然,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……审视?
那颗石子,到底还是激起了一点微澜。
不能停。
这微澜必须变成浪。
我需要另一个目标。
一个能再次验证我的“能力”,并且能引起更大范围讨论的事。
我想起了坠儿。
宝玉房里那个小丫头。
偷了平儿的虾须镯。
这是书里明明白白写着的案子,我记得清楚。
机会来了。
但这回,不能再用划地的老办法。
太容易暴露,而且传播范围有限。
得换一种更隐蔽的方式。
顺口溜。
孩子们嘴里传唱的歌谣,最快,也最抓不住源头。
我编了一句。
“手镯亮晶晶,藏在砖缝里。”
简单,顺口,有点莫名其妙,但又隐隐指向什么。
找谁去传?
我不能自己唱。
我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叫小吉祥的小丫头身上。
她比我小两三岁,干的是最脏最累的活,脸上总是灰扑扑的。
听说小时候发烧烧坏了嗓子,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,平时没人搭理她,都当她是个小傻子。
有一次,我把自己那块黑硬得能砸死人的窝头,掰了指甲盖那么大一点,塞给了她。
她愣愣地看着我,眼睛睁得很大,然后飞快地把那点碎窝头塞进嘴里,像只受惊的小老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