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具体还不清楚,就是先透个风。说是发展乡村旅游,路要拓宽,你们家地靠路边,怕是躲不过。”王大喇叭拍拍老栓的肩,“放心,有补偿款的。”
老栓心里咯噔一下。地是农民的命根子,少一分就像割一块肉。他闷着头往家走,一百块钱的喜悦全没了。
晚饭时,老栓把这事说了。李玉芹立刻炸了:“凭啥占咱家地?咱不答应!”
“公家的事,由得你答不答应?”老栓扒拉着饭,没滋味。
春梅小声问:“补偿款能有多少?”
“没说,肯定给不够。”李玉芹抢白,“那些当官的,哪个不克扣?”
小宝眨着眼睛:“爷爷,地少了,麦子还够吃吗?”
老栓放下碗,摸摸孙子的头:“够吃,咱家人少,够吃。”说完起身出门,又蹲门槛上抽烟去了。
夜里,老栓睡不着,翻来覆去。李玉芹也没睡,悄声说:“要不找找关系?你表侄不是在镇上当干事吗?”
老栓哼了一声:“那小子,当个小官眼睛长头顶上了,能认得咱?”
“试试呗,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地被占。”
老栓不吭声,心里却活动开了。第二天一早,他果真翻出存了好久的电话号码,去村头小卖部打电话。表侄在电话里客客气气,说打听打听,就没了下文。
一个星期过去,表侄没回话,镇上测量队却来了。三四个人在地头拉尺子、钉木桩,红油漆画了好几个圈。老栓蹲在一旁看,心里揪得疼。
“老同志,放心,补偿按最新标准算。”测量队里一个年轻人说。
老栓抬头问:“一亩能给多少?”
“四万八。”
老栓心里算了一下,要是占五分地,能得两万四。不算少,可地没了就永远没了。他叹口气,没再说话。
消息传开,村里人议论纷纷。有说老栓家运气好,白得钱的;有说可惜了,地才是根本;还有盘算着自家地会不会也被占的。
春梅这些天格外沉默,除了干活,很少说话。李玉芹察觉了,私下问老栓:“春梅是不是想大军了?你打个电话,叫儿子回来趟吧。”
老栓想了想,也是该让儿子回来看看。地的事,也得商量商量。于是又去小卖部打电话。大军在电话里说活忙,但答应麦收时一定回来。
“地的事,你知道不?”老栓问。
电话那头沉默一会:“听春梅说了。爹,这是好事啊,补偿款不少呢。我这边再接几个活,加上这钱,够咱家盖新房了。”
老栓一愣:“盖新房?”
“是啊,春梅没跟你说?我们商量过了,想盖二层小楼,到时候您和娘住楼下,我们住楼上。现在不都兴盖楼房嘛!”
老栓含糊应了几句,挂掉电话。心里不是滋味——儿子第一反应不是地没了,而是盖新房。时代真是变了。
回家后,老栓观察春梅,果然见她有时会盯着邻居家的二层小楼出神。老栓心里明白,年轻人谁不向往好日子呢?只是他这把年纪,更舍不得祖祖辈辈耕种的田地。
几天后,正式通知下来了:占五分地,补偿两万四,签字领钱。老栓捏着通知书,手有些抖。
“签吧爹,钱到手是实在的。”春梅轻声说,眼里有光。
李玉芹反对:“签了字,地就真没了!那是好地啊,年年产麦子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