突然，一声轻微的扑腾声从窗台下传来，伴随着一声虚弱的哀鸣。
我低头看去，只见一只燕子侧躺在窗台边缘，一只翅膀不自然地扭曲着，小小的胸膛急促起伏。它黑亮的眼睛望着我，竟似有泪水盈眶。
“原来是你这小东西。”我轻声说道，生怕惊扰了它。
燕子试图站起来，却因受伤的翅膀而重重摔倒。它腿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痕，血迹在月光下显得暗沉。我忽然明白那哭泣声从何而来——这燕子的哀鸣，在寂静的夜里听来竟如孩童啼哭。
“别怕，我来帮你。”我小心地伸出手，燕子没有躲闪，只是用那双黑亮的眼睛望着我。
我将它轻轻捧起，它的身体在我掌心微微颤抖，体温透过皮肤传来，温暖而脆弱。转身从绣篮中找出最细的丝线和最小的绣针，我又取来清水为它清洗伤口。
燕子很通人性地没有挣扎，任由我处理它的伤腿。我用丝线仔细为它包扎，打结时尽量轻柔。完成后，它试着动了动那条伤腿，发出轻微的啜喳声，不知是疼痛还是感谢。
“今晚你就住在这里吧。”我拆开刚刚完成的绣花鞋，取出鞋垫里的柔软棉絮，在窗角为它做了一个舒适的小窝。
燕子跳进棉絮窝中，团成一团，很快便安静下来。我注意到它的羽毛不同寻常地闪着幽蓝的光泽，不像寻常家燕。但困意袭来，我来不及多想，只轻轻为它掩上半扇窗，便回床歇息了。
那一夜，我梦见自己在一片桃花林中行走，脚下花瓣堆积如毯，空中无数燕子穿梭飞舞，它们衔着霞光，织成一件绚丽的嫁衣。
翌日清晨，我是被窗边的啁啾声唤醒的。
睁开眼，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只燕子。小窝已经空了，棉絮散乱地铺在窗台上，只有几点血迹和包扎时剪断的丝线证明昨夜不是一场梦。
“飞走了也好。”我喃喃自语，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失落。
门外忽然喧闹起来，迎亲的队伍比预期来得早了许多。母亲急匆匆推门进来，后面跟着梳妆的嬷嬷和一群看热闹的邻里姑娘。
“快快快，花轿已经到村口了！”母亲急得额头冒汗，“嫁衣可绣完了？绣花鞋呢？”
我这才想起昨夜拆了绣花鞋给燕子做窝，顿时慌了神。在窗台棉絮中翻找，只找到一只完好的绣花鞋，另一只已经被我拆得面目全非。
“这、这可如何是好！”母亲急得团团转，“现绣一双是来不及了，只好穿旧的了。”
她从我的衣箱底翻出一双半旧的绣花鞋，虽然也是红色，但颜色已经暗淡，鞋面上的梅花花样也磨损了不少。
“只能一旧一新将就着穿了，盖头遮着或许看不出来。”梳妆嬷嬷一边说一边已经开始为我更衣梳头。
在一片忙乱中，我穿上嫁衣，脚着一新一旧两只绣花鞋，大红盖头就落了下来。视线被隔绝在一片鲜红之中，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外面的喧闹声。
母亲握住我的手，塞给我一个小布包：“里面是桂花和铜钱，寓意富贵吉祥。桃花，以后的路...娘不能陪你走了。”
她的声音哽咽，我的手心感到一阵湿润，不知是她的泪还是我的汗。
第二章 天赐绣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