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没有再哭,也没有再闹。我只是慢慢地从地上站起来,拍了拍身上的灰。
那一刻,我心里最后一点对他的期待,彻底死了。
看着他们一家人若无其事地继续看电视,吃烧鸡,我转身回了房间,关上了门。
黑暗中,我摸索着打开那个被李桂芬嫌弃的紫檀木盒,里面只剩下我爹留下的那几卷图纸。
我一张一张地展开,那些复杂的线条和精密的符号,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。
爹在世的时候,村里人都说他是个疯子,整天抱着一堆废铜烂铁和图纸写写画画,说要造出什么“不用人踩就能跑的织布机”。我从小耳濡目染,虽然看不懂全部,却也认得一些基本的机械原理。
爹说过,知识,是比黄金更宝贵的力量。
以前我不懂,现在我好像有点明白了。
王家,王建国,你们毁掉了我的希望。
那我就亲手,把你们所有人在乎的东西,一件一件,全都毁掉。
3、
从那天起,我变了。
我不再哭,不再争辩,也不再对王建国抱有任何幻想。我变得沉默而顺从,李桂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,甚至比以前更麻利。她骂我,我低着头听着。王建军再说那些荤话,我眼皮都不抬一下,径直走开。
我的顺从让他们很满意。李桂芬在邻居面前炫耀,说她调教有方,把一个乡下野丫头训成了服服帖帖的受气包。王建国也觉得我“懂事”了,省心了,偶尔会给我一个笑脸。
他们都以为我认命了。
只有我自己知道,我的心里正燃着一团怎样的火。那火不向外烧,只向内,把我的懦弱、眼泪和所有不切实际的幻想,一寸寸烧成坚硬的灰烬。
夜深人静,等所有人都睡熟后,就是我的时间。
我将父亲的图纸一张张铺在桌上,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,用厂里捡来的铅笔头,在草纸上一遍遍地演算、描摹。
那些曾经让我头疼的复杂符号和结构图,此刻在我眼里,却变成了最锋利的武器。我爹是个天才,他设计的纺织机图纸,其理念和结构,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。他只是缺一个机会,缺一个能让他把图纸变成现实的平台。
而我,现在需要做的,就是彻底吃透它。
白天的劳作和夜晚的熬夜让我的身体疲惫不堪,但我的精神却前所未有的亢奋。
这天深夜,我正在研究一张关于“高速凸轮开口装置”的图纸,忽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,紧接着,是锁孔被什么东西捅动的声音。
我心里一凛,立刻屏住呼吸。
是王建军!
这个畜生,贼心不死!
我吓得浑身冰冷,下意识地想喊王建国。但念头只是一闪而过,就被我掐灭了。
喊他?他会做什么?是再给我一巴掌,骂我“勾三搭四”,还是轻飘飘地说一句“建军爱开玩笑”?
不,我不能指望他。我谁都不能指望。
我摸索到桌边的搪瓷杯,紧紧攥在手里,后背抵住房门,心脏狂跳。
门锁“咔哒”一声轻响,被撬开了。
门被推开一条缝,王建军那颗硕大的脑袋探了进来,脸上带着淫邪的笑:“嫂子,还没睡啊?哥今天上夜班,一个人寂寞不?弟弟我来陪陪你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