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家人。又是这三个字。
好像这三个字就是一个免死金牌,无论他们对我做什么过分的事,我除了忍受,别无选择。
我的工资卡早就被李桂芬拿走了,每个月她会像打发乞丐一样,给我几块钱零用。我省吃俭用,把每一分钱都攒下来,我想给我远在乡下的弟弟寄去大学的生活费。
弟弟是我唯一的希望,他那么聪明,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。爹娘走得早,我这个做姐姐的,就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读出来。
这笔钱,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念想。我把它藏在缝进枕头芯的布袋里,每天晚上都要摸一摸才安心。
那天,我从厂里回来,推开房门的一瞬间,我感觉天塌了。
我的枕头被划开一个大口子,里面的棉絮翻了出来,那个装着我所有希望的布袋,不见了。
我疯了一样冲出房间,李桂芬和王建军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,桌上摆着平时根本舍不得吃的烧鸡和花生米。
“我的钱呢?!”我双眼赤红,声音嘶哑地质问。
李桂芬眼皮都没抬一下,慢悠悠地啃着鸡爪:“什么钱?大呼小叫的,没规矩。”
“我枕头里的钱!我给我弟弟攒的学费!是不是你们拿了?!”我几乎是在尖叫。
王建军吊儿郎当地开口了:“嫂子,话可不能乱说。什么叫拿?我哥说了,一家人不说两家话。我这不是手头紧,跟家里‘预支’一点嘛。”
“你那叫预支吗?你那是偷!”我气得浑身发抖,“那是给我弟弟救命的钱!你还给我!”
“哟,你弟弟是金子做的?他的命是命,我儿子的就不是命了?”李桂fen把鸡骨头往地上一扔,站了起来,“建军在外面欠了点赌债,人家要剁他的手!我这个当妈的能不管吗?倒是你,一个当嫂子的,看见小叔子有难,不想着帮衬,还藏私房钱!你安的什么心?”
这番颠倒黑白的言论,让我气血翻涌,眼前阵阵发黑。我存了整整一年,三百六十五个日夜,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两百块钱,我弟弟未来一年的希望,就这么被他们轻飘飘地拿去填了赌债的无底洞。
我扑过去想抢王建军的衣兜,他轻易地就把我推倒在地。
就在这时,王建国回来了。
我像抓住了救命稻草,连滚带爬地到他脚边,哭着抓住他的裤腿:“建国,建国你管管他们!他们抢了我给弟弟的学费!那是弟弟的命啊!”
王建国看着我狼狈的样子,又看了看他妈和他弟弟,眉头紧紧皱了起来。
我以为他会为我做主,至少会说句公道话。
然而,他只是把我从地上拉起来,叹了口气,对我说道:“秀莲,多大点事,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?”
他顿了顿,用一种息事宁人的口吻说:“不就是几百块钱吗?你弟弟那边,我回头再想办法。建军欠了钱,妈也是没办法。算了。”
“算了?”
我怔怔地看着他,仿佛第一次认识他。
不就是几百块钱吗?
在他眼里,我一年来的血汗,我弟弟的未来,就只是“几百块钱”而已。是可以为了他那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弟弟,轻易牺牲掉的“多大点事”。
我所有的希望,在他一句轻描淡写的“算了”里面,被碾成了齑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