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边沉默了一会儿，换了个中年女性的声音：“您好，我是副院长李梅。您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？”
我走到卫生间，关上门，压低声音：“我二十年前从咱们院领养了一个男孩，现在他十八岁了。我...我想问问能不能把他送回去。”
李院长倒吸一口气：“女士，这可不是小事。孩子都成年了，怎么突然要送回来？是出什么事了吗？”
我靠在墙上，看着镜子里早生华发的自己，苦笑一声：“是我教子无方，把他宠坏了。现在管不了了，再这样下去，他这辈子就毁了。”
“这...我们院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。”李院长听起来很为难，“而且我们主要收容的是未成年儿童...”
“我知道这要求很过分，”我打断她，“但他真的没地方去了。我要是再不管教，他以后就是社会的祸害。求您了，就当是帮帮他吧。”
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，久到我以为信号断了。
“这样吧，”李院长终于开口，“您先带孩子过来一趟，我们见面聊聊。毕竟二十年了，院里的人都换了好几拨，得先查查档案。”
我连声道谢，挂断电话时手还在抖。
走出卫生间，小军正端着泡面碗，斜眼看我：“跟谁打电话呢？神神秘秘的。”
“没什么，一个朋友。”我尽量平静地说。
他嗤笑一声：“你还有朋友？别逗了。”
这话像针一样扎在我心上，但我没接话，转身去收拾他弄乱的厨房。
晚上我睡不着，翻来覆去想着前世的种种。小军大学毕业不肯找工作，整天在家打游戏，我求爷爷告奶奶托人给他找了个办公室的活儿，他干了两天就嫌累不去了。后来谈恋爱了，女方家有钱，他就更看不上我这个穷妈了。
婚礼那天，我攒钱买的新衣服被他说是“地摊货”，别穿去丢他的人。我只好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去了，结果连门都没让进。
胸口又开始发闷，我赶紧深呼吸。不能再想这些了，既然重活一次，就不能再走老路。
第二天一早，我做了小军最爱吃的炸酱面。他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，看见餐桌，愣了一下。
“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？居然做炸酱面。”他坐下就吃，连句谢谢都没有。
我坐在他对面，看着他狼吞虎咽。十八岁的少年，眉眼已经长开，挺俊俏的一张脸，却被惯得没个正形。
“小军，”我轻声说，“吃完这顿饭，妈带你去个地方。”
“哪儿啊？我可说好了，不去你那个破超市陪你上班，丢人。”
“不是超市，”我攥紧筷子，“去阳光孤儿院。”
他猛地抬头，嘴角还沾着酱：“去那儿干嘛？”
“去看看把你养大的地方。”我没敢直接说真话。
他嗤笑：“有什么好看的？一堆没人要的野孩子。”说完继续低头吃面，根本没注意到我瞬间苍白的脸色。
这句话彻底坚定了我的决心。一个连自己出身都看不起的人，真的没救了。
吃完饭，我催他换衣服。他磨磨蹭蹭半天，最后还是被我硬拉出了门。
“打车去吧，”小军站在公交站牌前皱眉头，“挤公交烦死了。”
“就几站路，省点钱。”我说着，正好公交车来了。
车上人多，没座位。小军一脸不爽地靠在门边，大声抱怨：“就说打车吧，非挤这破公交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