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放下笔，站起身，并没有先接那张报到单，而是伸手拿过桌角一个干净的陶瓷杯，走到角落的饮水机旁，接了杯温水。然后她绕过来，走到完全僵住的林薇面前，将那杯水递过来。
“林薇是吧？欢迎欢迎！早看过你档案了，笔试面试成绩都那么靠前，真是人才啊！”她的声音爽朗悦耳，透着股亲热劲，“一路考过来不容易，辛苦了。先喝口水，以后就是同事了，别拘束。”
杯壁的温度透过陶瓷传到林薇冰凉的指尖，她却像被烫到一样，几乎拿不住。
周倩仿佛浑然未觉，笑容无懈可击，微微凑近了些，压低了点声音，语气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、推心置腹般的调侃：
“别担心，咱们这儿啊，现在早不兴歧视‘小镇做题家’那一套了。”
“小镇做题家”。
五个字。
轻飘飘的，裹着温水般的暖意和茶叶的清香，像一根淬了冰的针，精准无比地刺入林薇的耳膜，沿着神经一路扎进心底最深处，那个刚刚被十年艰辛勉强填平的窟窿里。
轰隆一声。
那座她用了十年青春、无数个不眠之夜、奶奶临终的嘱托、全家人的期望作砖石，一砖一瓦呕心沥血才终于垒砌起来的、名为“上岸”的堤坝，在这五个字面前，脆弱得不堪一击。
巨浪滔天，轰然倒灌。
那五个字，裹着温水般的暖意和茶叶的清香，像一根淬了冰的针，精准无比地刺入林薇的耳膜，沿着神经一路扎进心底最深处，那个刚刚被十年艰辛勉强填平的窟窿里。
“小、镇、做、题、家”。
每一个音节都清晰、圆润，甚至带着一点亲切的调侃意味，却重逾千钧，砸得她耳内嗡嗡作响，眼前办公室明净的窗户、整齐的档案柜、周倩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，都开始扭曲、旋转，如同掉入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。
轰隆一声。
那座她用了十年青春、无数个不眠之夜、奶奶临终的嘱托、全家人的期望作砖石，一砖一瓦呕心沥血才终于垒砌起来的、名为“上岸”的堤坝，在这五个字面前，脆弱得不堪一击。巨浪滔天，轰然倒灌，是十年积压的疲惫、委屈、以及一种被命运戏弄的荒诞感，冰冷咸涩，瞬间淹没了她。
指尖一颤，几乎握不住那杯温水。杯壁的温度此刻变得滚烫，灼着她的皮肤。
周倩——王主任，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她瞬间的血色尽失和僵硬。她笑容依旧，甚至更和煦了些，很自然地伸手接过了林薇另一只手里捏得几乎变形的报到单，随意扫了一眼。
“手续都办好了？效率挺高。”她说着，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桌，高跟鞋敲击水磨石地面，发出清脆又规律的哒哒声，每一步都像踩在林薇混乱的心跳上。“我们综合办公室呢，事情杂，要求细，说白了就是个大管家，上传下达，协调内外，忙起来脚不沾地。不过嘛，熟悉了就好。”
她坐下，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红笔，在报到单上利落地签下名字“王倩”。林薇这才注意到，她的签名飘逸有力，和记忆中那个作业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判若两人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