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敬山捡起笔,握着她的手,一笔一划地写:"林秀禾,我的爱人。" 她的手抖得厉害,墨水在纸上晕开,像朵黑色的花。
"敬山," 她突然停下来,看着他的眼睛,"如果我连你的名字都忘了,你会怎么办?"
他当时笑着说:"那我就每天写一百遍,写到你记住为止。"
现在他每天都在心里写,可她再也看不见了。
床头柜的第二层抽屉里,压着本病历本。封面是蓝色的,边角已经卷了边,上面贴着秀禾的照片 —— 还是那张齐耳短发的,嘴角有梨涡。陈敬山翻开第一页,就诊日期是 2016 年 3 月 12 日,植树节。那天他陪秀禾去医院,她总说自己记性不好,"可能是年纪大了"。
医生让她做认知测试,问 "今天是几号",她想了半天说 "3 月 15 号";问 "这是什么地方",她指着医院的标志说 "图书馆"。陈敬山的心沉了下去,他想起前几天,秀禾把洗衣粉倒进了米缸,还说 "这米怎么没味道"。
从医院出来,路边有人在卖树苗。秀禾突然说:"敬山,我们买棵银杏树苗吧,种在阳台上行不行?"
"好。" 他点点头,眼眶有些发热。他们第一次约会的图书馆,就有棵三百年的银杏树。
那棵银杏树苗后来没活成。秀禾忘了浇水,等他发现时,叶子已经全黄了。她蹲在花盆前哭了很久,说:"我连棵树都养不活,以后怎么照顾你?"
陈敬山合上病历本,发现里面夹着张超市购物小票。2017 年 12 月 24 日,买了苹果、牛奶,还有一包秀禾最爱吃的话梅糖。小票的边缘有个牙印 —— 那天秀禾等他结账时,无聊咬的。他当时笑着拍她的手:"这么大年纪了还咬东西,像阳阳小时候。"
"我乐意。" 她把话梅糖塞进他嘴里,"酸不酸?"
酸。现在想起来,那味道还留在舌尖,酸得他眼睛发涩。
"陈爷爷,该吃药了。" 小周的声音在门口响起。她手里拿着个白色药盒,和秀禾的药瓶很像。陈敬山最近血压高,医生开了药,每天早上吃。
"放那儿吧。" 陈敬山把药瓶和病历本放回抽屉,推到最里面。他怕看见白色的药盒,怕想起秀禾吞咽药片时痛苦的表情,怕想起护士来抽血时,她攥着他的手,指甲掐进他肉里。
"陈爷爷," 小周把水杯放在他床头柜上,"刚才您儿子打电话来,说周末带阳阳来看您。"
"阳阳?" 陈敬山愣了一下。阳阳是他的孙子,今年上大二了。上次见面还是春节,孩子长高了不少,说话的声音也变粗了。
"对,就是您孙子。" 小周耐心地说,"他说想您做的红烧肉了。"
陈敬山的心跳突然快了起来。他已经很久没做过饭了。秀禾病后,厨房就成了他的战场,不是忘了放盐,就是把锅烧糊。有次他想给秀禾做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,结果把糖当成了盐,秀禾吃了一口,突然哭了:"敬山,这味道...... 和我妈做的好像。"
其实一点都不像。他后来尝了尝,咸得发苦。可秀禾说像,他就每天做,直到她连糖醋排骨的名字都记不住。
"我......" 陈敬山想说 "我忘了怎么做",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。他不想让孙子失望,更不想让他们知道,他现在连煤气灶都不敢开 —— 有次他忘了关阀门,幸好小周及时发现,不然....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