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傍晚,风铃又响了。
还是那个男人,还是皱巴巴的西装,还是疲惫的眼神。
他走进来,站在吧台前,说:“一杯拿铁,和昨天一样。”
余晚抬头看他,眼里闪过一丝笑意:“好。”
她照常制作,却在最后多加了半勺蜂蜜——她注意到他说话时喉咙有些发哑。
路远坐下,喝了一口,眉头微动:“今天……好像更甜一点?”
“加了点蜂蜜,”她轻声说,“你嗓子不太舒服。”
他愣了一下,随即笑了:“你还真细心。”
“做咖啡的人,总得懂点人心。”她说完,自己也愣了——这话不像她会说的。
路远却认真点头:“你说得对。”
从那天起,他成了“晚风”的常客。每天晚上十一点到十二点之间,准时出现。
点一杯“和昨天一样”的拿铁,坐在靠窗的角落,有时看文件,有时闭目养神,有时只是望着窗外发呆。
余晚开始留意他。
她发现他右手无名指有一圈淡淡的戒痕,却从不戴戒指。
他喝咖啡时喜欢用左手搅动,仿佛右手不太灵活。
他西装口袋里总揣着一支旧钢笔,笔帽上有细微的划痕。
她还发现,他最近睡得越来越差。
第三天,他眼下的青黑更重了。
第四天,他喝完咖啡后揉了揉太阳穴。
第五天,他坐下时轻轻叹了口气,像一座山终于扛不住重量。
那天晚上,余晚在制作咖啡时,悄悄减少了咖啡豆的量,增加了牛奶的比例,又加了一小撮肉桂粉——安神,暖胃。
她把咖啡递过去时,轻声说:“你最近睡得不好吧?”
路远一怔,抬头看她:“你怎么知道?”
“咖啡的浓度,和人的状态,总是有关的。”她微笑,“我调淡了些,应该不会影响你入睡。”
他怔住,随即眼底涌上一丝动容。
“谢谢你。”他说,声音很轻,却格外认真。
那一夜,他破例多坐了半小时。临走时,他忽然说:“我叫路远。”
“余晚。”她报上名字,像三年来第一次主动告诉别人。
“余晚……”他低声念了一遍,像是要把这个名字记住。
“晚风咖啡馆,”他笑了笑,“很适合你。”
日子一天天过去。
路远依旧每天来,余晚也依旧为他调制“和昨天一样”的咖啡,但“一样”之中,总有些微妙的变化。
天气转凉时加肉桂,他感冒时加姜汁,项目结束那晚,她甚至偷偷加了一滴香草精,像在庆祝。
他们的话渐渐多了起来。
从天气,聊到巷口那棵老梧桐的落叶;从书籍,聊到她书架上那本《夜航西飞》;从音乐,聊到他手机里单曲循环的肖邦夜曲。
有一次,他看见她在速写本上画画,便凑过来看。
“这是……我?”
画纸上,一个男人坐在窗边,低头看文件,侧脸被台灯勾出一道柔和的轮廓。窗外是模糊的街灯,像散落的星。
“你每天都坐这儿,”她有些不好意思,“我就随手画了。”
“画得真好。”他认真说,“比我公司那些专业摄影师拍的还像我。”
她笑了,是那种很少见的、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“你知道吗,”他忽然说,“我以前从不觉得,加班后还能有这么安静的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