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 街角的光
凌晨一点十七分。城市并未真正入睡。
霓虹灯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拉出长长的光带,出租车碾过积水,溅起一片碎光。
写字楼的玻璃幕墙还亮着零星的灯光,像极了困倦的眼睛。
余晚站在咖啡馆的水槽前,仔细冲洗最后一支玻璃杯。
水声哗哗,掩盖了窗外偶尔驶过的车声。
她穿着一件米白色的针织开衫,袖口微微卷起,露出纤细的手腕。
水流顺着指尖滑落,她忽然停下,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。
快两点了。
她轻轻叹了口气,将杯子倒扣在沥水架上,转身开始擦拭吧台。
木制台面被岁月磨得光滑,边缘有些许咖啡渍渗入,却并不显得脏,反而像一种生活的印记。
“晚风咖啡馆”藏在城东一条老巷的转角,门脸不大,灰墙青瓦,门前挂着一盏铜皮灯笼,风吹时会发出细微的叮当声。
三年前,她用全部积蓄盘下这间小店,取名“晚风”,是因为母亲常说:“再冷的夜,晚风总会吹来一点暖。”
她不善言辞,也不喜欢热闹。每天清晨六点开门,夜里一点收工,客人不多,却总有几个熟面孔。
有人来写稿,有人来看书,有人只是坐一整个下午,听雨声,看街景。
她喜欢这样的节奏。安静,而又缓慢,像老电影里的画面。
今晚最后一个客人是位穿风衣的中年男人,点了杯美式,坐到十一点才走。
余晚收拾完桌椅,正准备关灯,门口的风铃忽然响了。
“叮——”她抬头,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,西装皱巴巴的,领带松垮,头发有些凌乱,像是刚从一场漫长的会议中逃出来。
他站在那儿,微微喘着气,眼神有些疲惫,却在看清咖啡馆的瞬间,流露出一丝惊讶。“……还开着?”
余晚点点头:“刚要关门,您要喝点什么吗?”
男人犹豫了一下,走进来,身上带着夜里的凉气。“有热的就行,什么都行。”
“拿铁?”
“好。”
她转身开始磨豆,动作熟练而安静。咖啡机低鸣,蒸汽喷出,奶泡缓缓注入深褐色的液体中。
她没问糖,也没问温度,只是按自己的习惯,加了半勺糖浆。
太苦会加重疲惫,太甜会让人浮躁,微甜最宜入夜。
她把咖啡放在吧台上,轻声说:“小心烫。”
男人坐下,双手捧住杯子,热气氤氲上来,模糊了他的镜片。他喝了一口,眼睛微微一亮。
“很好喝。”他说,声音沙哑,“比楼下便利店的好太多了。”
余晚只是笑了笑,继续收拾东西。
男人又喝了一口,忽然抬头:“你每天都开这么晚?”
“嗯,习惯了。”
“不害怕吗?这么晚,一个人。”
“怕什么?”她抬眼看他,“最坏的结果,也就是打烊后赶不上夜班车,多走些路回家。”
男人沉默了一瞬,竟笑了:“你说得对。”
他叫路远,余晚后来才知道。
但那一夜,他没有留下名字。喝完咖啡,他道了谢,推门离开,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的夜色中。
余晚关灯,锁门,沿着熟悉的路回家。她住得不远,步行十分钟。
夜风微凉,她裹紧开衫,忽然觉得,今晚的晚风,似乎比往常暖了一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