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操!"我骂出声。
李大山从地那头跑过来,裤腿卷得一边高一边低。他只看了一眼,转头就往家跑。
天黑透时,我们蹲在地头兑药水。手电筒光下,药瓶标签上的小字看得眼晕。
"三盖半。"李大山咬着烟屁股,"说明书写的。"
我直接倒了五盖:"虫子都开会了还抠搜啥?"
"烧苗了别哭!"他夺过瓶子。
塑料桶里的药水泛着蓝光。我们背着喷雾器来回走,喷头沙沙响,像是下小雨。露水打湿裤管,凉飕飕地黏在腿上。
半夜两点,王小虎打着哈欠来送宵夜。小伙子眼皮直打架:"要不...明天再弄?"
"明天虫子就下崽了!"李大山吼得田里蛤蟆都不叫了。
我掰开馒头夹咸菜,嚼得腮帮子酸。月亮躲进云里,地头只剩喷雾器的反光条在闪。
"东边第三垄没喷匀。"李大山突然说。
"放屁,我走了两遍。"
"自己看!"他拽我过去。
玉米叶擦着脸,痒梭梭的。我摸到片湿漉漉的叶子,确实有块干爽的漏网之地。
"老花眼。"我嘟囔着补喷。
再回到地头,李大山已经靠着草垛打盹。鼾声断断续续,像台快散架的老风箱。我轻手轻脚坐下,草梗扎得脖子疼。
"当年要不是那件事..."
我以为自己听错了。转头看见李大山还闭着眼,嘴角却抽了抽。月光漏下来,照见他眉毛上沾着片碎叶子。
我没接话。远处传来张翠花喊猫回家的声音,拖着长长的尾音。
后半夜露水更重了。我迷迷糊糊觉得肩头一沉,睁眼发现是李大山的脑袋。这老东西睡得口水都流出来了,还死死攥着半瓶农药。
我没推开他。草垛里有蛐蛐在叫,一声长一声短。
天蒙蒙亮时,我被鸟叫声吵醒。身上多了件旧外套,带着股熟悉的烟油味。李大山已经在玉米地里转悠了,弯腰查看着每一株。
"死了没?"我抖着外套走过去。
他指给我看。叶子背面的黑点少多了,剩下的都蜷成了小球。晨光里,玉米须上挂着水珠,亮晶晶的。
"东头还得补喷。"李大山嗓子哑了,"你先回。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