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杀人!"我咬着后槽牙。
王小虎手里的册子撒了一地。他小跑着追上来:"叔,冷静点..."
李大山家院门大敞着。我刚要往里闯,就听见里头摔东西的动静。
"你动人家南瓜了?"李大山嗓门压得低,但每个字都跟砸夯似的。
"就...就扎了几下..."这声音我熟,是他家那个游手好闲的小儿子。
"啪!"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我举着扁担愣在门口。王小虎差点撞我背上,眼镜都歪了。
"种地人的规矩都喂狗了?"李大山吼得房檐往下掉土,"老子跟老张斗了半辈子,从来都是明着来!"
院里的丝瓜架晃了晃。我看见张翠花攥着擀面杖站在堂屋门口,脸色铁青。
"爸!"小崽子带着哭腔,"去年他让你当众出丑..."
"放屁!"李大山又摔了个搪瓷缸,"比赛输就是输!你扎人家南瓜算什么本事?"
搪瓷缸滚到我脚边,磕掉好大一块漆。王小虎悄悄拽我袖子:"叔,咱们..."
我甩开他,咣当把扁担扔地上。院里瞬间安静了。
李大山扭头看见我,胡子翘了翘。他儿子缩在墙角,半边脸肿得老高。
"老张..."李大山嗓子突然哑了。
我弯腰捡起搪瓷缸,里头还飘着两片茶叶:"教育孩子别摔家伙什啊。"缸底印着"先进生产者",还是十年前县里发的。
张翠花小跑过来接过缸子,手指头直哆嗦:"进...进屋说。"
堂屋八仙桌上摆着盘炒花生。我捏起一颗,脆生生地响。李大山踹了脚儿子:"滚去给人赔礼!"
小兔崽子磨蹭过来,脖子缩得跟乌龟似的:"张叔,我..."
"南瓜还能长。"我打断他,"针眼结痂了更甜。"
王小虎在门口探头探脑。张翠花一把将他拽进来:"正好,陪两个老东西喝点。"
酒坛子抱出来的瞬间,满屋子都是粮食香。李大山拍开泥封,酒液金黄透亮,比上次那瓶还醇。
"十年的?"我问。
"十二年。"他倒了三碗,"本来留着娶儿媳妇..."
王小虎赶紧摆手:"我不会喝..."
"坐着!"我和李大山异口同声。
第一碗下肚,喉咙火烧似的。李大山腮帮子上的肉跳了跳:"南瓜...我赔你。"
"用不着。"我夹了粒花生米,"比赛前能长好。"
张翠花在厨房剁馅,刀声噔噔响。她隔着窗户喊:"虎子,去园子拔棵白菜!"
王小虎如蒙大赦,窜得比兔子还快。院里就剩我们俩老东西,酒碗碰在一起叮当响。
"小时候,"李大山突然说,"我往你家冬瓜里灌盐水。"
我差点呛着:"原来是你干的?"
"你爹拎着棍子满村追我。"他咧着嘴笑,缺了颗槽牙,"追到河边,看我快掉水里了,又一把拽住我。"
酒坛子见了底。张翠花端来热腾腾的饺子,皮薄得能看见里头的韭菜绿。
"吃吧。"她给每人碗里拨了五六个,"当年你俩打完架,在我家也是这么并排坐着啃馒头。"
李大山耳根子红了。我夹起个饺子,咬出满嘴油香。院角的丝瓜架沙沙响,像是有人在偷笑。
5
丰收节的彩旗插满了村口。我扛着两筐玉米往会场走,筐绳勒得肩膀生疼。李大山早就在那儿忙活了,正踮着脚往展台上挂红绸子。
"左边高了。"我放下筐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