皮尺绷得像弓弦。王小虎夹在中间,眼镜都歪了:"两位叔,这尺子要断了......"
刘婶嗑着瓜子看热闹:"哟,这架势,跟当年抢着帮翠花挑水一模一样。"
李大山突然松手。我踉跄两步,差点坐进水沟里。
"你家的玉米,"他拍拍裤腿,"品种不行。"
我火蹭地上来了:"放你娘的......"
"确实啊张叔,"王小虎突然插嘴,"李叔家用的是新培育的抗旱种。"
李大山嘴角快咧到耳根。我瞧见他裤兜里露出半截种子袋——分明是我上个月托人从省城带的。
"抗旱顶屁用,"我冷笑,"酿出来的酒都是苦的。"
李大山脸瞬间涨成猪肝色。他最听不得人说他的酒不好。
"你懂个锤子!"他吼得田里麻雀乱飞,"老子窖里藏着十年的......"
"李大山!"张翠花不知从哪冒出来,一把捂住他嘴,"喝多了胡咧咧啥呢!"
我耳朵竖起来了。十年陈酿?这老狐狸居然还藏着这手。
"翠花啊,"我凑过去,"上回那辣白菜还有不?"
她警惕地后退半步:"干啥?"
"下酒啊。"我瞟着李大山,"听说有人藏着好酒舍不得喝......"
李大山扭头就走,后脖颈通红。张翠花追了两步,又折回来塞给我个纸包:"新炒的南瓜子,别招他了。"
纸包热乎乎的。我捏开一粒,甜香混着焦香。这手艺,全村就数她最绝。
傍晚村委会开会,墙上挂着比赛细则。奖金数额写得老大,红纸黑字扎眼睛。李大山坐我对面,隔会儿就偷瞄我一眼。
"示范户要带头分享经验。"村长敲着桌子,"你俩别跟斗鸡似的。"
"我没问题啊。"我翘起二郎腿,"就怕有人连种子袋都不敢给人看。"
李大山猛地站起来,凳子哐当倒地。他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摔桌上:"睁开狗眼看看!"
布包散开,黄澄澄的玉米粒滚出来。颗颗饱满,像是精挑细选过的。
王小虎捡起一粒对着灯看:"这品种抗旱抗虫,就是产量......"
"产量咋了?"李大山一把抢回去。
我噗嗤笑了:"闹半天是中看不中用啊。"
会议室突然安静。李大山手抖得跟筛糠似的。张翠花冲进来时,正看见她老头子把布包往我脸上砸。
玉米粒天女散花般撒了一地。我弯腰去捡,发现桌底下有张皱巴巴的酿酒配方,字迹都模糊了。
"还给我!"李大山扑过来抢。
我闪身躲开,纸片擦着他指尖飞走。张翠花跺脚:"死老头子,把你爹留的方子当废纸!"
这下全屋人都竖起了耳朵。李大山他爹当年酿的酒,可是得过县里奖的。
村长突然咳嗽:"比赛附加项,特色农产品展示......"
我和李大山同时扭头。老头子的眼睛在发光。
3
雨点子砸在瓦片上时,我刚把那张配方揣进兜里。窗外闪电一亮,照见李大山猫着腰往家跑,怀里紧紧抱着他那包金贵种子。
"要发水!"远处有人喊。
我抓起蓑衣就往外冲。田埂早就被晒得发硬,这会儿雨水一浇,滑得像抹了油。手电筒光柱晃过去,玉米杆子都在风雨里摇头晃脑。
水声轰隆隆的。跑到地头一看,西边的田埂已经塌了半边,混浊的水流正往我地里灌。我骂了句脏话,抄起铁锹就跳进泥水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