照片上，他穿着我从没见过的、剪裁考究的名牌西装，对着镜头，笑得自信、张扬。
他身边，站着不同的、漂亮的女伴。
影星。
模特。
名媛。
我站在报刊亭前，看着那本封面是他的杂志。
看了很久。
直到老板问我：“小姐，买不买啊？”
我付了钱，拿着那本杂志，回到我那个小小的、发霉的狗洞。
我放大了那张照片。
放得很大。
直到像素都开始模糊。
然后，我看到了。
看到了那些闪光灯照不到的，隐藏在他眼底深处的东西。
疲惫。
空洞。
还有一丝……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……惶恐。
他瘦了。
瘦得脱了相。那身昂贵的西装，穿在他身上，空荡荡的，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。
他的手，那双能敲出全世界最美代码的手，在微微发抖。
我知道。
那是他精神压力到了极限的，前兆。
我看到了一个IT论坛的匿名帖子。
“爆个料，‘创世纪’现在就是个地狱，997是福报，我们都是007。齐天自己带头，每天只睡三小时，像个疯子。”
下面有人回帖。
“疯子？人家是天才！燃烧自己，照亮世界！”
“就是！财务自由了，谁还在乎睡几个小时？”
财务自由……
燃烧自己……
我笑了。
他们什么都不知道。
齐天有严重的胃病，必须按时吃饭。
齐天睡觉很轻，有一点声音就会惊醒。
齐天……他讨厌应酬，他讨厌说空话，他讨厌身边围着一群听不懂他代码的、无聊的女人。
我曾以为，我是套在他头上的金箍。
念咒的人，是我。
我错了。
大错特错。
我不是金箍。
我是那根缰绳。
是那只，在他快要掉下悬崖时，会拼命把他拉回来的手。
现在……
他亲手，砍断了那根缰绳。
他自由了。
自由地，冲向了悬崖。
我看着那张照片。
看了整整一夜。
天亮的时候，我把它，连同那本杂志，一起，扔进了垃圾桶。
然后，我删掉了手机里，所有和他有关的新闻APP。
我告诉自己。
接下来的路，是他自己选的。
是生是死，都与我无关了。
……
真的，无关了吗？
6.
我戒掉了所有和他有关的新闻。
我以为，只要不看，不听，不想，就可以假装，那个世界已经与我无关。
可我忘了。
神坛的崩塌，动静太大。
就算我捂住耳朵，也会有瓦砾，飞溅到我身上。
那一天，是从各种莫名其妙的恭喜信息开始的。
一些早就断了联系的所谓“朋友”。
“月芒！恭喜啊！‘创世纪’被天价并购，你这下财务彻底自由了！”
“牛逼啊月芒！你们这算是功成身退了吧？什么时候请客？”
……并购？
我的心，猛地一沉。
我颤抖着手，打开了那个我早已卸载，却又重新装上的财经APP。
头版头条。
黑色的、加粗的、刺眼的标题。
【世纪联姻：海外巨头‘星际无限’宣布全资并购‘创世纪’，交易额达三百亿】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