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“不行!不能用这个!”她声音尖利,紧紧攥着碘伏瓶子,像是攥着一枚炸弹,“这里面有酒精!有毒!会烂掉肉!会中毒的!”

无论父亲如何解释这是医用消毒碘酒,浓度很低,对外伤消毒很安全有效,奶奶都坚决不听。她固执地坚持要用煮沸后放凉的盐水给小林冲洗伤口。

幼小的林晓疼得哇哇大哭,盐水刺激伤口的痛楚远比消毒的碘酒要剧烈得多。

奶奶一边颤抖着手小心翼翼地冲洗,一边喃喃自语:“毒不能进身体…一点都不能…”

最后,因为消毒不够彻底,伤口有些发炎红肿,不得不去社区医院。

医生检查后无奈地说:“其实一开始用消毒液处理一下就没事了,现在有点感染了。”奶奶却像是没听见,只是固执地、反复地对医生强调:“酒精是毒,不能进身体,你们医院也不能用…”

家里厨房的调味架上,永远只有一瓶最普通的料酒,而且被奶奶严格掌控,用量精确到滴,每次使用后都会立刻放回她指定的、高高的柜子深处。

任何含有酒精的零食、点心,哪怕是酒心巧克力、朗姆酒味饼干,都绝对不允许进入这个家门。

偶尔有亲戚朋友送来含酒精的礼品,都会在奶奶冰冷的目光和坚持下,被母亲婉拒或转送他人。

电视里只要播放酒类广告,无论是高端典雅的红酒,还是热闹亲民的啤酒,奶奶会立刻拿起遥控器换台,或者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冷的、充满鄙夷和憎恶的嗤笑:“又在卖毒药,害人的东西!”

这条“酒精是剧毒”的家规,并非写在纸上,却比任何成文规定都更具约束力。

它像一层无形的屏障,笼罩着林晓的整个成长过程,也隔绝了这个家庭与某种世俗社交文化的连接。

它源于奶奶一种根深蒂固、近乎本能的恐惧,但年幼和年少的林晓并不理解其背后的深意,只是被动地接受,并逐渐习惯在集体环境中成为一个在“饮酒”一事上的异类,时常需要费力解释或尴尬回避。

第三章:沉默的守护与初次的困惑

年夜饭在一种刻意维持的、略显小心翼翼的热闹中继续。美味的菜肴似乎也失去了一些滋味。

饭后,林晓帮着父亲建国在厨房收拾碗筷。水龙头哗哗地流着热水,白色的蒸汽弥漫开来,暂时隔绝了客厅里的谈笑声。

林晓终于忍不住,压低声音,对正在低头洗碗的父亲说:“爸,乙醇,也就是酒精,确实有一定毒性,但人体有代谢它的机制。像啤酒这种低度酒,少量饮用根本不会导致中毒,更别说剧毒了。奶奶她…真的太极端了。”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刚刚接受过高等教育的年轻人的挫败感,一种试图用理性科学去解释和改变顽固现实的冲动,“那是生物化学,不是魔法诅咒。”

父亲建国关掉水龙头,拿起毛巾擦了擦手。

他今年五十多岁,但长期夹在母亲固执的恐惧和外部世界正常规则之间,脸上总带着一种特殊的疲惫感,额上和眼角的皱纹也显得格外深重。

他叹了口气,声音低沉而缓慢:“小林,你奶奶…她是为了你好,是为了这个家好。她经历的苦,你不懂。听话,别惹她生气,顺着她点儿,啊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