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清媛跟着他穿过倒塌的货架，脚下踩着碎玻璃和变形的罐头盒，发出“嘎吱”的声响。草棚是用茅草和竹片搭的，风一吹就摇摇晃晃，像随时会散架。一个担架铺在稻草上，上面的人蜷缩着，腹部插着块弹片，边缘还沾着布料碎片，血浸透了粗布军装，在草席上晕开一大片，黑红黑红的，在颠簸中滴落在地，砸出小小的血花。
“血压70/40，心率130。”苏清媛蹲下身，指尖刚触到伤员的皮肤，就像碰到了块烧红的烙铁，烫得她猛地缩回手。伤员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，嘴唇干裂起皮，像晒焦的树皮。突然，远处传来“嗒嗒”的马蹄声——不是医院救护车的鸣笛，是清脆而密集的马蹄声，还夹杂着听不懂的呼喝，像毒蛇吐信般越来越近。
“日军的巡逻队！”李铁蛋的脸瞬间惨白，嘴唇哆嗦着，“他们鼻子比狗还灵，专搜剿伤员！这草棚藏不住人，一戳就破！”
苏清媛的心猛地一沉，像坠入了冰窖。她扫过周围的地形，目光落在超市仓库的方向——那扇破旧的木板门半掩着，门后堆着成箱的货物，门板厚得像块盾牌，是眼下唯一的藏身之处。
“抬上他，去仓库！”她压低声音，同时飞快地扯开白大褂，露出里面的蓝色手术服，“把地上的血迹擦掉，用稻草盖严实！快！”
李铁蛋和另一个冲过来的年轻战士立刻行动，一人抬肩一人抬腿，动作却因为慌乱而磕磕绊绊。苏清媛抓起一把稻草，蹲在地上飞快地擦拭血迹，草叶被血浸透，变得黏糊糊的。马蹄声越来越近，甚至能听到日军的呼喝声，像钢针一样扎着每个人的神经。
2 超市冷柜当手术台
超市仓库的门推开时发出“吱呀”的惨叫，像老人临死前的哀嚎。苏清媛指挥李铁蛋和战士把沉重的铁皮货架推到门后抵住，货架上的罐头“哐当”滚落，在地上转着圈。她自己则蹲在担架旁检查伤口：弹片卡在肋骨之间，周围的皮肉已经发黑，像烂掉的茄子，高烧让伤员的皮肤烫得像块烙铁，呼吸时胸口的起伏微弱得像风中的纸鸢。
“得马上取出来，再拖下去，神仙也救不了。”她摸了摸口袋里的听诊器，冰凉的金属让她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。又看了看周围——除了散落的商品，只有仓库角落的双开门商用冷柜还在嗡嗡作响，显示屏上亮着“-18℃”的字样，像只蛰伏的野兽。月光从屋顶破洞漏下来，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，根本不够照亮伤口，连伤口的边缘都看不清楚。
“把冷柜清空！”苏清媛当机立断，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，“找些保鲜膜来，越多越好！还有应急灯，能亮的都找来！”
战士们手忙脚乱地把冷柜里的雪糕、冻肉往外搬，冷气从冷柜里涌出来，在闷热的仓库里凝成白雾，扑在脸上像冰水浇过。苏清媛接过李铁蛋递来的保鲜膜，一层层铺在冷柜内壁，塑料膜摩擦的“沙沙”声在寂静的仓库里格外清晰。她又从货架上扯了件包装完好的羽绒服垫在底部，羽绒蓬松地散开，像团温暖的云：“把他抬进去，动作轻些，别碰着伤口。”
伤员刚接触冷柜壁就猛地抽搐了一下，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，像被踩住的猫。苏清媛赶紧按住他的肩膀，掌心的力量透过布料传过去，带着安抚的意味：“忍一忍，很快就好，等取出来就不疼了。”她从手术服口袋里掏出碘伏，倒在超市的喷壶里，对着冷柜内壁仔细喷洒，“低温能暂时抑制细菌滋生，保鲜膜当无菌布用，只能这样凑合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