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铁蛋举着从货架上找到的应急灯——那是超市的备用灯，光线微弱得像根快燃尽的蜡烛，只能照亮一小块地方。苏清媛接过镊子，指尖稳定得不像在做紧急手术，多年的临床经验让她的肌肉形成了本能记忆。“递块干净的布，垫在伤口周围，别让碎冰碴掉进去。”
弹片卡在肋骨缝里，像长了根似的。苏清媛的镊子刚伸进去，伤员就发出痛苦的闷哼，身体剧烈地扭动起来。李铁蛋赶紧按住他的肩膀，手背上青筋暴起。苏清媛的额头渗出汗珠，冷柜的寒气从背后渗过来，把汗水冻成冰凉的细珠，顺着脊椎滑下去，激得她打了个寒颤。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，“咚咚”地撞着胸腔，和外面越来越近的马蹄声、皮靴踩在泥地上的“噗嗤”声混在一起，让人头皮发麻。
“找到了！”当镊子终于夹住弹片边缘时，苏清媛几乎要松口气，可就在这时，外面传来粗暴的踹门声——“哐当”一声，是超市正门被踹开的巨响，震得仓库顶上的灰尘簌簌落下。
“快关柜门！留条缝透气！”苏清媛低声喝道，声音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紧。李铁蛋赶紧合上柜门，只留了道指宽的缝，刚好能看到里面的情况。仓库里瞬间陷入昏暗，只有应急灯的光透过门缝，在冷柜上投下细长的光影，像把锋利的刀。
苏清媛继续在黑暗中操作，凭着指尖的触感判断缝合的位置。镊子夹着针线穿过皮肉，每一针都精准无误。汗水顺着额角滴进冷柜，在金属内壁上砸出细微的声响，“嗒、嗒”的，和外面日军翻箱倒柜的“哗啦”声、用枪托砸货架的“砰砰”声混在一起，像在演奏一曲诡异的交响乐。
“里面有人吗？”一个粗暴的声音在仓库外响起，是生硬的中文，带着命令的口吻，像鞭子抽在地上。
苏清媛的动作顿了顿，随即加快了缝合的速度，线在指尖灵活地打结，动作快得像闪电。她听见货架被推倒的声音，罐头滚落一地，还有日军用枪托砸门的闷响，“咚咚”的，震得门板都在颤，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撞开。
“铁蛋，把他藏进冷柜最底层！”她一边打结一边说，声音压得极低，“用冻肉盖住，动作轻！”
李铁蛋赶紧掀开冷柜最下层的隔板，那层原本放着冻鸡冻鸭，空间狭窄却隐蔽。他和另一个战士小心翼翼地把伤员挪进去，上面堆了几箱冻猪肉，纸箱的棱角硌得人胳膊生疼也顾不上。苏清媛迅速清理血迹，把带血的纱布塞进超市的饼干盒，又把那件沾血的白大褂揉成一团，塞进墙角的米袋里，米粒从袋口漏出来，落在地上像碎银。
刚做完这一切，仓库门就被“哐当”一声踹开了。几个日军举着枪冲进来，手电筒的光柱在黑暗中扫来扫去，像毒蛇的信子，最后落在苏清媛和战士们身上——他们正蹲在地上，假装整理散落的方便面，手指因为紧张而不停地摩挲着包装袋。
“你们的，什么的干活？”领头的日军用枪指着他们，枪管上的刺刀闪着寒光，目光像鹰隼一样扫过那个紧闭的冷柜，带着怀疑。
苏清媛站起身，脸上堆起怯生生的笑，眼角微微下垂，模仿着乡下姑娘的拘谨。她指了指地上的空药盒——那是她刚才从超市保健品区翻的，上面印着“强身健体”的字样，“太君，我们是附近药铺的，来这儿进货。这仓库太暗，正想整理下东西，好清点数量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