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晏的茶杯在桌面震出涟漪,我看见他喉结动了三次,最终沉默地抽出我夹在作业里的《傲慢与偏见》。姐姐撕信时,有一片纸屑落在他鞋尖,像被枪击落的鸽子羽毛。
2
林晏开始躲我。作业本上的红批注消失了,连“Good”都不再写,只剩一个冷冰冰的日期。我在走廊堵他,他的公文包擦过我肩膀,像避开一块腐烂的橘子皮,可我分明看见他转身时,指尖在口袋里攥得发白。
图书馆的监控死角里,我发现他每天五点零三分都会准时出现在外国文学区,手指总停在《呼啸山庄》第273页——那一页夹着张便签,写着“母亲今日化疗,需请假两小时”。周三放学,我把纸条夹进那本书:“一句真话。不爱就撕了它。”
暴雨天的仓库里,霉味混着油墨臭。林晏的白衬衫被雨淋透,锁骨下那颗痣像未干的蓝墨水。“予真。”他手指陷进我校服后背,我听见他心跳得又快又乱,像在说什么脏话。后来他才告诉我,那天他刚从医院回来,医生说他母亲的癌细胞有转移迹象,而陈梅——他的校友,也是姐姐的同事,说能帮他联系北京的专家。
姐姐锁了我的暑假,座机线像死蛇盘在玄关,连窗台的麻雀都像她的眼线。凌晨两点,我看见铁纱窗的横条被她掰弯了些——她总在我睡着后,悄悄检查我的书包。抽屉里的作业本夹着张纸条,“周三”被烟头烫出黑洞,像他溃烂的承诺。我后来才知道,那张纸条是姐姐发现后,故意用烟头烫坏的。
小卖部阿姨的眼睛黏在我手上时,她孙子正在玩五块钱折的纸青蛙。“小偷!”尖叫追着孩子跑远时,我的传呼机按键在掌心发烫,上面显示着“老地方。晚七。”我把空烟盒塞回阿姨手里,指甲缝里全是铁锈味——那是传呼机外壳磨出来的。
3
泳池铁门挂着两道锁,林晏站在发黑的浅水区,篮球服下摆滴着水。他的眼睛比池水清澈得多,我盯着他问:“我只要你一句真心话。”
“我承认我是喜欢上了你。”这句话被他嚼得稀碎,我笑他睫毛沾水珠的样子真蠢,他突然把我抱进怀里,“我投降了。”水藻缠住我脚踝时,我听见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,比任何承诺都让人心安。
那天放学后,林晏把我叫到办公室,桌上摆满了崭新的辅导资料。他低头翻开一本数学书,指尖点在一道例题上:“这题,你上次错了。”他的声音轻得像羽毛,却字字砸进我心里。我盯着他衬衫袖口的蓝墨水渍没说话,那是上次帮我讲题时,不小心蹭上的。
他递过来一支铅笔:“试试看。”我接过铅笔,抖得差点掉地上,他伸手扶住我的手腕,温热的触感让我愣了一下。“别怕,慢慢来。”他的语气像哄小孩,我咬着唇写完答案,他凑近看时,呼吸扫过我的耳廓:“不错,但还可以更好。”
后来他送我回家,路过一家小服装店,橱窗里挂着一条蓝色连衣裙。他停下脚步:“进去看看?”我摇头说不用,他却已经推开门走了进去。老板娘笑眯眯地迎上来,他指着那条裙子:“拿给她试试。”
我站在试衣间里,心跳得像鼓槌敲打。镜子里的女孩穿着蓝色裙子,陌生又熟悉。他站在外面等,手里还拿着刚才买的辅导书:“出来让我看看。”我拉开帘子的一瞬间,他愣住了:“真好看。”他的声音低下去,我看见他耳尖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