导语
我十六岁那年,在英语课本第58页写满了林晏的名字。
姐姐撕掉那页纸时,林晏正在讲台上讲解过去完成时。她的指甲陷进我手腕里,说:“你知不知道这种事会毁了你?”后来我才知道,她抽屉里锁着张泛黄的退学申请——十年前,姐姐就是因为和老师走得太近,被学校记过处分,最后只能放弃高考。
林晏结婚那天,喜糖是薄荷味的,和他衬衫上的味道一样。我把糖纸折成千纸鹤扔进河里,就像扔掉他写给我的最后一封信——那封二十年后我才看到的信。
葬礼上他妻子李老师递给我一个铁盒,里面装着生锈的泳池钥匙和一张被血浸透的纸条。铁盒边缘沾着片指甲大的碎纸,后来我才看清,那上面的字迹,和我当年烧掉的纸条能拼出完整的一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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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考卷子摔在课桌上时,59分的红叉正渗着油墨腥气。“周予真。”代课老师的指甲敲得我太阳穴发疼,“重点班的脸都让你丢尽了。”全班的嗤笑像碎玻璃扎进耳膜,我盯着卷头“周予晴妹妹”的铅笔字——那是姐姐批改的记号,她总爱用这种方式提醒所有人,我是“需要她管着的妹妹”。
放学路上,我把试卷揉成团,塞进校门口臭豆腐摊的煤炉。火苗“嗤”地吞掉“妹妹”两个字,黑烟裹着焦糊味飘向街对面,姐姐正站在公交站牌下盯着我,手里攥着本封皮磨破的《高考英语真题》——那是她当年没来得及用完的复习资料。
第二天早读,新来的英语老师倚在讲台边,白衬衫袖口沾着块蓝墨水。“课代表。”他指尖轻轻点过我头顶,“就你了。”全班倒吸冷气的瞬间,我攥着59分的听写本发抖,指节泛白。
林晏把精装书推过来时,《傲慢与偏见》的烫金标题硌得我掌心发疼。“读完它。”他食指在扉页划出弧线,“这里藏着学英语的方法。”我后来才发现,扉页右下角有个极小的“LY”缩写,是他名字的首字母。
姐姐发现这本书那天,正在涂指甲油的手突然掐住我脖子。“重点班吊车尾也配看闲书?”猩红甲油蹭脏了简·奥斯汀的肖像,她把书摔在地上时,我看见书脊里掉出张纸条——是她高中时写的,上面写着“我想和您考同一所大学”,落款被撕得只剩个“晴”字。我偷偷把书藏进衣柜深处,在自习课上用卷子挡着读,铅笔在“prejudice”下面画了三条线,像是在刻下某种约定。
交作业时我总故意最晚去办公室,林晏的钢笔尖总在我本子上多停留三秒。“进步了。”他的呼吸扫过我手背,蓝墨水里游着细碎光斑。有次我瞥见他桌角压着张诊断单,上面写着“母亲胃癌术后复查”,旁边放着张缴费单,金额栏的数字让我心口发紧。
姐姐开始在校门口盯梢,她的香水味混着风油精——那是熬夜帮我整理错题本时,用来提神的。期中考试前夜,我把信塞进林晏抽屉,信纸折成维多利亚时代的情书样式,落款画了达西和伊丽莎白的小像。可柜门突然被拽开,姐姐的指甲劈开信封,“24岁诱骗未成年?”她冷笑声像刀刮玻璃,“林老师想上社会新闻?还是想让你母亲的医药费彻底没着落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