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,借抿茶的动作压下那股恶心。温热的茶水润过喉间,却莫名品出了一丝若有似无的杏仁余味。
手腕上的紫玉镯贴着皮肤,一片温凉。
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起。
我放下茶盏,抬手抚上那紫玉镯,指尖在那道细微的裂纹上轻轻摩挲,抬眼看向陆明轩,嘴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。
“陆公子费心了。这镯子我近日戴着总觉得有些松脱,公子可否帮我瞧瞧,这搭扣是否不甚牢靠?”
我的声音放得轻软,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扰,目光恳切地望着他。
母亲在一旁笑道:“这孩子,这点小事也麻烦明轩。”
陆明轩微微一愣,随即笑意加深,那副好脾气的模样无可挑剔:“举手之劳,晚月妹妹信得过我便好。”
他倾身过来,身上那股淡淡的檀香气味也随之侵袭而来。清雅,宁神,与我死前最后吸入的那缕甜香,一模一样。
我的呼吸几不可察地一滞。
他的手指修长白皙,带着读书人特有的干净,小心翼翼地伸向我的手腕,即将触碰到那紫玉镯。
就在他的指尖即将碰上镯身的前一刹——
烫!
一股毫无预兆的灼热猛地从腕间炸开!
那感觉尖锐至极,仿佛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皮肉上,与我重生那日在棺中感受到的刺痛一般无二!
我猛地抽回手,动作快得几乎带翻了桌上的茶盏!
青瓷杯盖“哐当”一声脆响,在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“晚月?”母亲吓了一跳,诧异地看着我。
陆明轩的手还僵在半空,脸上温和的笑意也凝住了,转为一抹错愕与无辜:“晚月妹妹,这是…”
腕间的灼痛感已潮水般退去,只剩下一片诡异的余温,那玉镯贴着的皮肤隐隐发烫。
我强压下狂跳的心臟和几乎脱口而出的惊呼,指尖微微颤抖,勉强扯出一个苍白的笑容:“没…没什么,方才突然觉得这镯子烫得厉害,许是…许是方才晒了日头的缘故。”
这话漏洞百出,紫玉性寒,怎会无端发烫?
陆明轩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淡的疑虑,但很快又被那副温润面具覆盖。他收回手,语气依旧体贴:“原是这般,妹妹无事便好。怕是近日为婚事劳累,有些体虚惊厥了,该好生歇息才是。”
母亲连忙附和:“明轩说的是,你就是太紧绷了。”
我低下头,假意整理微皱的袖口,用冰凉的丝绸面料覆盖住那犹自发热的玉镯,指甲深深掐进掌心。
不是错觉。
这玉镯,在抗拒他。
它在警告我。
……
午后,林楚楚来了。
她穿着一身水粉色的衣裙,弱柳扶风般走了进来,未语先带三分笑,手里还提着一盒精致的点心。
“听说妹妹近日试嫁衣累着了,特意做了你最爱吃的莲子糕来。”她声音柔婉,亲热地挨着我坐下,打开食盒。
甜腻的糕点香气瞬间弥漫开来。
我笑着道谢,目光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。就是这双手,温柔地替我拭去嘴角毒汁,又冷静地为我的棺木落锁。
“姐姐手艺真好,光是闻着就叫人食欲大动。”我拿起一块糕点,凑近鼻尖,那股甜香愈发浓郁。
然而,在那浓郁的甜味之下,我竟又捕捉到了一丝极细微的、若有似无的杏仁苦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