管家还想说什么，但接触到谢砚清那双沉静却仿佛能穿透人心的眸子，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，只剩下牙齿打颤的声音。
破庙中的篝火，在众人惊恐的沉默和窗外凄厉的风雨声中，摇曳得更加飘忽不定，将墙上那些扭曲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，如同鬼魅乱舞。
天刚蒙蒙亮，雨势虽未停歇，但已从倾盆转为淅沥。压抑的气氛如同湿透的棉被，沉甸甸地裹着马车里的每一个人。钱万贯的尸体被安置在另一辆属于他的马车上，由他的家丁看守着。管家缩在角落里，脸色灰败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“山鬼索命”，两个家丁也如同惊弓之鸟，握着刀柄的手一直在发抖。
谢砚清坐在自己的马车里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块包裹着蓝色丝线的手帕。那抹靛蓝，像一根冰冷的刺，扎在他的思绪里。指甲缝……那么隐蔽的地方，是死者挣扎时无意中抓到的？还是……凶手留下的破绽？他反复回忆着昨夜那诡异的“滴答”声和钱万贯临死前扭曲的笑容，心头疑云密布。
马车在泥泞中颠簸前行，直到午后，才终于抵达了地图上标注的、距离黑风岭最近的一个村落——靠山村。
村子坐落在山坳里，几十户低矮的泥坯茅屋散落在山坡上，被雨水冲刷得一片狼藉。村口一棵半枯的老槐树下，几个穿着破旧蓑衣的村民正探头探脑地张望，看到两辆沾满泥浆的马车驶来，尤其是后面那辆明显载着什么东西的马车时，脸上都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。
谢砚清刚下马车，还没来得及开口，一个须发皆白、拄着拐杖的老者就在几个村民的簇拥下迎了上来。老者自称是村里的里正，姓赵。
“这位公子，可是从黑风岭那边过来？”赵里正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深深的忧虑，声音沙哑。
“正是。”谢砚清拱手，“昨夜雨大，借宿在山神庙，同行的一位钱掌柜不幸……暴毙身亡。想借贵村一块地方，暂时安置，并请报官勘验。”
“山神庙？！”赵里正和周围的村民一听这三个字，脸色齐刷刷地变了，如同听到了什么极其不祥的东西。村民们互相交换着惊恐的眼神，窃窃私语声瞬间响起：
“又是山神庙！”
“老天爷，这都第几个了？”
“山鬼老爷发怒了……”
“我就说那地方去不得！去不得啊！”
赵里正重重地叹了口气，拐杖在地上顿了顿，看向谢砚清的眼神充满了复杂的情绪，有同情，但更多的是深深的忌惮：“公子……唉！你们……你们昨夜在山神庙，可曾……可曾听到什么？看到什么？”
“听到滴水声，看到死者死状……颇为怪异。”谢砚清如实道，敏锐地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关键，“里正说‘又是’？莫非之前也有人在那里出事？”
赵里正嘴唇哆嗦了一下，似乎想说什么，但最终只是沉重地点点头：“作孽啊……都是作孽……那地方，邪性得很！这几年，前前后后，算上你们这位……已经是第四个了！都是在雨夜，在山神庙里，死得不明不白，脸上都带着……带着那种吓死人的笑！”
四个？！谢砚清心头剧震。这绝非偶然！
“里正，那些死者，都是什么人？可曾报官？官府如何处置？”他急切地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