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噗嗤——哈哈哈!”灵公爆发出一阵得意又荒淫的大笑。
“铮——!”
我手中的筑猛地发出一声刺耳的走音!我的指尖僵在弦上,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。
我“听”到了。
在那一阵淫猥的笑声中,来自夏徵舒的方向,是死一般的、令人窒息的寂静。
然后,是一种极其细微、却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——那是极致的愤怒被压缩到顶点时,牙齿死死咬合发出的摩擦声,是紧绷的肌肉蓄势待发前,那压抑到极致的、如同火山即将喷涌的、危险的呼吸声!
宴席终于散了。
灵公醉得脚步踉跄,被内侍扶着,还在和孔宁、仪行父含糊地笑谈着方才的“趣事”,声音渐行渐远。
我却僵在原地,动弹不得。
因为我清晰地听到,夏徵舒并未跟随他们离开。
他的脚步声沉重而缓慢,走向了与宫门相反的、庭院深处的方向——那里,是马厩和兵器库所在。
紧接着,一声极其清晰、充满张力、令人心悸的“嗡”声划破了寂静的空气。
那是强弓被拉开,弓弦绷紧到极致时发出的、充满杀意的震颤之音!
我浑身冰冷,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。
他取弓了!
第四章:弑君之夜与血色黎明
那一声弓弦绷紧的锐响,如同冰锥刺入我的耳膜,冻僵了我的四肢百骸。我死死攥着手中的竹,指甲几乎掐进木料里,倚靠在冰凉的廊柱后面,连呼吸都屏住了。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了,沉重得压得人胸口发痛。
内侍搀扶着醉醺醺的陈灵公,正说笑着走向园囿的侧门,准备去往马厩乘车驾。孔宁和仪行父也步履虚浮地跟在后面,还在回味着方才宴席上的“妙语”,发出含糊不清的嬉笑。
“嘿……君上您看,那夏徵舒方才脸色……嗝……怕是羞臊了……”孔宁的声音断断续续。
“小儿……不识趣……”灵公含糊地应和,脚步踉跄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咻!”
一道极其尖锐、撕裂空气的啸音破空而来!快得几乎让我心脏停跳!
“呃啊——!”
紧接着是陈灵公那骤然拔高、充满极致惊骇和痛苦的凄厉惨叫!那叫声戛然而止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喉咙被堵塞的、可怕的“咯咯”声。
“噗通!”重物坠地的闷响。
死寂。短暂的、令人窒息的死寂。
“啊——!!!”宫女和内侍们迟来的、撕心裂肺的尖叫声猛然爆发,像沸水一样炸开!
“君上!君上中箭了!”
“弑君!有人弑君!”
“快跑啊!”
混乱的脚步声、哭喊声、碰撞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庭院。
我听到孔宁和仪行父那变了调的、因极度恐惧而嘶哑的嚎叫:
“天啊!是夏徵舒!他反了!反了!”
“救命!别杀我!快……快跑!”
他们显然吓破了胆,鞋子都跑丢了,赤着脚或者穿着袜子就在石板和泥地上狼狈不堪地狂奔逃命,喘息声如同破风箱,迅速远去。
我紧贴着柱子,浑身发抖。
空气里弥漫开一股新鲜而浓烈的血腥气,甜腻得令人作呕。
然而,预想中更大的混乱和夏徵舒惊慌逃窜的脚步声并未出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