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

我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,指尖冰凉。那欢快的琴音此刻在我听来如此刺耳,徒劳地试图掩盖这宫阙之中正在滋长的丑恶。

就在这时,铛——铛——铛——

宣告时辰的宫钟响起,沉重而悠长。但今日,这钟声落入我耳中,却冰冷尖锐,一声声,敲得我心头发颤。

那哪里是报时的宫钟?

分明像是……为谁而鸣的丧钟。

第三章:司马之怒与杀机暗藏

泄冶大夫的血,仿佛渗进了宫廷的每一块砖石,连空气都带着铁锈般的腥甜和挥之不去的寒意。

灵公和孔、仪二人似乎收敛了几天,但那种压抑的死寂,比之前的喧闹更令人窒息。

直到一个清晨,一阵截然不同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。

这脚步声沉稳、有力,每一步都踏得坚实,伴随着金属甲叶有节奏的轻微碰撞声,显示出主人良好的纪律与充沛的力量。这与孔宁等人的虚浮、灵公的慵懒截然不同。

“末将夏徵舒,奉命回朝述职,见过乐师。”一个年轻却并不稚嫩的声音在我面前停下,带着军人特有的简洁和对我这位老盲者的基本尊重。

我微微颔首:“司马将军一路辛苦。”原来是他,夏姬之子,陈国的司马,夏徵舒。他的声音清澈,语调端正,听不出太多情绪,却自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正气。

然而,这份正气很快就在朝堂上遭到了玷污。

“哦?是子南回来了?”灵公的声音响起,依旧带着那股漫不经心的调子,“株林一行,军务可还顺利?”他故意加重了“株林”二字。

我听到孔宁发出一声极轻的、不怀好意的嗤笑。

夏徵舒的呼吸似乎停顿了一刹,随即平稳答道:“回君上,军务已毕,一切安好。”

“安好便好,安好便好……”仪行父阴阳怪气地接话,声音滑腻,“说起来,司马久在株林驻守,可知令堂近日……风采更胜往昔啊?哈哈哈!”

恶意的笑声在殿中回荡。我听到夏徵舒的拳头猛地攥紧,坚硬的皮革手套与金属护腕摩擦发出“咯吱”一声轻响!他的呼吸陡然变得粗重,如同被激怒的雄狮,但在爆发边缘又被强行压制下去。

他沉默了片刻,再开口时,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,冰冷而生硬:“臣……忙于军务,未知家事。若无他事,容臣告退。”

那之后的又一次株林宴饮,我作为随行乐师,被安排在厅外廊下演奏。

丝竹喧嚣,杯盘碰撞,内间传来的调笑声浪语比在宫廷时更加放肆百倍,毫无顾忌。

我手下拨动着琴弦,只觉得每一个音符都肮脏不堪。夏徵舒似乎也在席间,但我几乎听不到他的声音,只能感受到一种近乎凝固的、压抑的沉默来自于他的方向。

酒过三巡,喧闹渐歇,内里的谈话声变得清晰起来。

忽然,灵公那醉醺醺的、充满恶劣趣味的声音高高扬起,清晰地穿透了帷幕:

“嗐!你们看徵舒这孩子,生得如此英武,像谁?”

孔宁立刻谄媚地接话,声音黏腻:“臣观之,眉眼颇似其母夏夫人,真是好相貌!”

一阵猥琐的低笑。

紧接着,仪行父那更加不堪入耳的声音响起,带着十足的戏谑:

“不然不然,以臣愚见,司马之英姿,分明更似君上您啊!哈哈哈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