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

血液轰的一声冲上头顶,又在瞬间冻结成冰,指尖冰冷得几乎握不住那薄薄一页纸。

他没死。

她当年那精准无比、穿心而过的一刀,竟没能杀死他?

不仅没死,他还摇身一变,成了当朝驸马?

巨大的荒谬感和被彻底愚弄的震怒,如同毒藤般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,几乎让她窒息,十年饮血,十年枯守,自以为是的复仇和强大,原来从头到尾,都是一场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笑话?

青铜鬼面下,她的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,唯有眼底翻涌着滔天的黑色漩涡。

……

……

三日后,江南分舵。

血衣楼刚经历与魔教的最终决战,虽胜亦惨烈,分舵内处处可见包扎的伤员和肃杀之气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和金疮药混合的味道。

钦使的队伍却迤逦而来,锦衣华服,甲胄鲜明,与周遭的环境格格不入。

为首的男子一身绯色官袍,玉带銙冠,身姿挺拔,面容……依旧是十年前那般俊朗如玉,甚至因岁月沉淀和权势滋养,更添了几分深不可测的雍容气度。

沈溯。

他真的活着,就这样光明正大、毫无遮掩地出现在她面前。

林夙站在高阶之上,一身玄色劲装,青铜鬼面覆盖了她所有表情,只露出一双寒潭般的眼,死死盯住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,袖中的手,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,刺痛让她维持着最后的清醒。

沈溯在她阶下站定,微微颔首,笑容得体,甚至带着几分官场上惯有的虚伪赞赏:“这位想必就是血衣楼主?久仰,楼主率众为朝廷除此心腹大患,陛下闻之,甚为欣慰。”

他的目光掠过她脸上的鬼面,没有丝毫异常,就像在看一个真正的、素未谋面的陌生人。

彻头彻尾的谎言,理所当然的姿态。

林夙几乎要冷笑出声,胸腔里翻涌着毁灭一切的杀意,但她没有动,她倒要看看,这出荒唐的戏码,要如何演下去。

她的目光,越过沈溯,落在他身侧那个被众多宫女宦官簇拥着的华服女子身上。

那女子戴着轻纱帷帽,身段窈窕,通体气派尊贵无比。

似乎是察觉到林夙冰冷审视的视线,那女子轻轻抬手,微掀起了帷帽的一角。

恰好此时,一阵风过,吹拂起她的面纱。

面纱下的那张脸——

林夙周身血液在刹那间凝固!

眉如远黛,目含秋水,唇瓣嫣红,每一处线条,每一分神态……竟与她十七岁那年,一模一样!

不,甚至更美,那种美被锦衣玉食和至高权势蕴养得骄纵而明媚,带着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与……残忍。

那女子对着阶上鬼面覆脸的林夙,嫣然一笑,笑容纯粹,无辜,却像淬了毒的针,狠狠扎进林夙深藏了十年的、早已腐烂的旧伤疤里。

清脆如银铃的声音,带着一丝娇憨的意味,穿透死寂的空气:

“师姐,别来无恙?”

那一声“师姐”,清脆,娇憨,却像一道惊雷,劈开了林夙十年冰封的心湖,底下翻涌的不是柔情,而是污浊腥臭的淤泥与血污。

师姐?

她自幼便被父亲,那个早已化作黄土一抔的“仁义剑”林正风,小心翼翼地藏于深闺,何来的师门?又何来的师妹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