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

除非……是沈溯后来为她“安排”的那位。

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,又猛地撕开,无数被她刻意遗忘的细节,争先恐后地涌上脑海。

十年前,定亲宴前三个月。

沈溯曾数次外出,归来时身上总带着一丝极淡的、不同于沧澜剑派刚猛路数的阴柔剑气。

她问起,他只笑着说,是为她寻了一位女教习,好让她日后嫁入沧澜剑派,有些防身的本事,不至被江湖风波惊扰。

她当时沉溺在甜蜜之中,只觉他体贴入微,并未深想。

后来,确实有一位蒙面的女子,在深夜悄然入府,指导她运气发力、辨识毒物、乃至……一击毙命的技巧。

那女子沉默寡言,指法冰冷如铁,教的尽是些狠辣刁钻的招式,与她父亲所授的正大光明剑路截然不同,她只学了短短十日,那女子便如鬼魅般消失。

沈溯说:“夙夙天赋异禀,一点即通,已足够防身,剩下的,自有我护着你。”

现在想来,那十日的教导,分明是在为她最后那精准的一击“弑夫”做最后的打磨!而那把“无回”匕首,恐怕也是早已备好的、注定的凶器!

眼前这个顶着她的脸、尊贵无比的公主,就是当年那个蒙面的女教习?沈溯的同谋?

巨大的羞辱感和被彻底玩弄的愤怒,几乎要冲垮林夙的理智,青铜鬼面下,她的呼吸粗重了一瞬,但立刻又被强行压下。

不能乱!绝不能乱!

这里是血衣楼的分舵,周围是她刚刚经历恶战、伤痕累累的下属,眼前是深不可测的沈溯和这个诡异的“公主”,以及他们身后那些明显训练有素、绝非普通仪仗的朝廷护卫。

她若先乱,今日血衣楼便可能迎来真正的灭顶之灾。

林夙缓缓吸了一口气,那气息冰冷刺肺,强行冻结了翻腾的心绪,她的声音透过鬼面传出,嘶哑、平稳,不带一丝波澜:“钦使大人,公主殿下,远来辛苦,楼中简陋,血腥未散,恐冲撞贵人,还请移步前厅用茶。”

她侧身,做了一个“请”的手势,姿态依旧是从容的楼主风范,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指尖,泄露着心底的惊涛骇浪。

沈溯脸上那官方式的笑容丝毫未变,仿佛完全没听到公主那石破天惊的称呼,从容颔首:“楼主客气。请。”

一行人穿过肃立两侧、眼神警惕的血衣楼众,步入尚且完好的前厅,分舵主早已冷汗涔涔地命人撤去带血的兵刃,匆匆摆上茶水点心,气氛诡异得近乎凝滞。

落座后,沈溯慢条斯理地拂了拂官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,率先开口,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腔调:“楼主,魔教盘踞江南多年,为祸甚烈,朝廷屡次清剿,皆因其根深蒂固而功败垂成,此次楼主率众拔除此毒瘤,实乃大功一件,陛下龙心大悦,特命本官前来,一为犒赏,二则,魔教虽灭,其残余势力及所敛巨额财富,仍需妥善处置,以免死灰复燃,或流入江湖,再起波澜。”

他抬眼,目光看似平和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:“不知楼主,对此有何章程?”

林夙心中冷笑,图穷匕见了。

剿灭魔教,血衣楼付出了惨重代价,魔教积累百年的财富和那些隐秘的武功秘籍,本是血衣楼应得的战利品,也是她未来稳固势力、甚至向更高处攀爬的基石,朝廷此时插手,分明是要来摘桃子!还要摘得如此冠冕堂皇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