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德尔塔次级母舰正在以每小时超过三百公里的速度朝上海移动。”胖子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生锈的铁皮，“泡防御指挥部那边……配平计算已经快要跟不上了，能量消耗呈指数级增长，系统过载警告响得跟他妈除夕夜的鞭炮一样！”
我走到主控台前，冰冷的金属台面反射着我同样冰冷的脸。我将手掌稳稳地按在指纹识别器上。蓝色的扫描光线划过我的指尖，带来一丝轻微的灼热感。
“解放军7488部队，527团团长，杨建南，授权确认。”我的声音在空旷的控制大厅里回荡，听起来陌生而平静。
伴随着液压装置低沉的嗡鸣，灰色的金属台面缓缓从中裂开，升起一个透明的保护罩。保护罩内，那个鲜红色的、雕刻着复杂纹路的启动按钮安静地躺在黑色天鹅绒衬垫上。它像一头沉睡的、以人类命运为食的远古野兽的心脏，寂静，却蕴含着毁灭性的力量。
我知道，按下它，黄浦江底那尊沉默数年的巨兽就将苏醒，咆哮，将积蓄了数年的、源自地心的恐怖能量化作撕裂苍穹的光矛，刺向远方的敌人。
而代价是，维系着上海存在的泡防御罩的能量将瞬间被抽空，跌至绝对零度般的谷底。这座城市将至少有十分钟的时间，毫无保留地暴露在德尔塔文明的獠牙之下。十分钟，足够捕食者将地表犁平数次。
“司令呢？”我问，眼睛依旧盯着那颗红色按钮，仿佛它能给我答案。
“在顶层观察台。他说……”胖子顿了顿，喉结滚动了一下，“他说接下来的决定，由527团团长全权负责。他说……你懂得代价。”
一切由我决定。
用脚下这座城市，用外滩可能还未疏散完毕的人群，用胖子手下那些还在外部奋战的机甲团弟兄的命，用林澜……去赌一个击退甚至击毁那艘次级母舰的“可能”。
我闭上眼睛。黑暗中，却清晰地浮现出林澜的脸。不是刚才在影院里微光侧影的柔和，而是更早之前，她站在环龙桥上，看着灰黑色尘暴时的样子。
漆黑的长发被带着灰烬的风吹起，几缕发丝黏在她白皙的脖颈上，她的眼眸清澈，却倒映着再也看不见的星辰，还有一种我始终无法读懂的、深藏的疲惫与哀伤。
“能量输出稳定在临界点，配平系统超负荷运转，但还能维持！”一名技术员大声报告，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。
“母舰还在逼近！距离缩短至两百公里！”
“捕食者攻击频率再次提升！第三区发生器过热！”
各种数据如同潮水般涌来，冲击着我的耳膜。指挥中心里弥漫着一种极致的、绷紧的寂静，所有人都屏住呼吸，等待着我的命令。
冰冷的汗水沿着我的脊椎滑落。
“再等等。”我听见自己的声音说，干涩得不像自己的。“优先保障泡防御稳定性。命令外部机甲部队，不惜一切代价，清除攻击发生器的捕食者。为疏散争取时间。”
“是！”通讯兵立刻开始传达命令。
胖子猛地扭头看我，眼中布满血丝，有不解，但更多的是松了一口气般的复杂情绪。
我知道这个决定意味着什么。我在用更多前线士兵的生命，去赌泡防御能多撑一会儿，赌那艘母舰也许会改变主意，赌一个渺茫的奇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