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看得入神，嘴角勾着一弯浅浅的笑，消散了几分日常的冷冰。
口袋里的手机发疯一样振动起来。
林澜也突然摘下3D眼镜，掏出手机，猛地站了起来。
“是最高级别的紧急集合令，电影只有下次看完了。”
“我送你吧。”
林澜瞥了一眼我的手机，摇了摇头，“军情为重，大炮指挥部应该也要紧急集合吧。”
“那……你小心。”
林澜没有回话，冲出了电影院。
屏幕上的天蓬正跪在玉帝近前说些什么，我按下了接听键。
“杨建南中校，德尔塔次级母舰正在集中轰炸，请速速返回大炮指挥部。”
我跑出影院，夜空炽白，无数道紫色的流星撞在泡防御罩上，分崩离析，然后像流水那样四溅，又像礼花盛开。
手机又开始嗡嗡作响，是胖子打来的。
“建南，赶快回来！情况好像有点不妙。”
我站在恭城路的街头，夜空被泡防御罩上的能量对撞映照得如同诡谲的极昼。紫色的流光如同垂死的巨兽在穹顶挣扎、咆哮，将林澜远去的身影拉成一道细长而决绝的影子，最终融化在街角燃烧的霓虹残影里。
胖子的电话还在耳边吼叫，但我耳中却只剩下一种持续的、高频的嗡鸣，仿佛来自黄浦江底那尊巨兽的腹腔。那是上海大炮蓄能时的低吟，是悬在两千万人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呼吸的声音。
我转身，朝着指挥部的地下入口狂奔。冷风裹挟着硝烟和一种奇怪的、像是烧焦的兰花般的味道灌入我的肺叶，刺痛着每一寸黏膜。路边，一家便利店橱窗破碎，里面的灯光忽明忽灭，映照着散落一地的、印着卡通图案的零食包装袋，一种超现实的荒诞感攫住了我。
我的耳边却诡异地回荡着电影院里那首未听完的英文歌，那个女声沙哑而悲伤地唱着：
“All the pretty stars shine for you, my love…”
（所有璀璨星辰都为你闪耀，我的爱人…）
“Am I the girl that you dream of?”
（我是你梦中的那个女孩吗？）
林澜，你究竟是谁梦中的女孩？是我笨拙梦境里那个触不可及的、披着星光的幻影？还是说，我之于你，只是这末日图景里一个仓促的注脚，像新德里上空扬起的、注定飘散并最终坠落的尘埃，即便曾短暂地映照过火光，也终将湮灭无痕，留不下任何值得铭记的痕迹。
奔跑中，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，不是胖子的催促，是一条来自系统的、冰冷的全市警报。我没空去看。但我知道，那上面一定写着“捕食者活动异常，请所有非战斗人员立即前往就近避难所”。
我不是非战斗人员。我是杨建南，解放军7488部队527团团长。我的避难所，在黄浦江底一百二十米深处，那里有一枚按钮，连接着人类最壮丽也最残忍的黄昏。
3 泡防御的极限
指挥部地下十二层，空气冰冷黏稠得如同西伯利亚永冻层融化前最后的那一秒。各种仪器发出的低鸣和指示灯闪烁的绿光，勾勒出一个冰冷机械的世界。
胖子早已像一尊被汗水浸透的佛陀般钉在主操作台前，他粗壮的手指在辅助键盘上飞快跳动，额头上沁出的冷汗汇聚成滴，沿着他变得有些圆润的下颌线滚落，砸在控制面板上，晕开一小片湿痕。他身后的巨大环形屏幕上，代表捕食者的猩红光电如同被惊扰的嗜血蜂群，又像是一锅沸腾的、冒着不祥气泡的血粥，正持续不断地、疯狂地撞击着代表上海泡防御罩的那层脆弱的蓝色光膜。每一次撞击，都让蓝色光膜剧烈波动，泛起危险的涟漪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