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外公的书房很小，充满了旧书和灰尘的味道。
他关上门，隔绝了外面我妈隐约的哭声和舅舅焦急的劝阻声。
他没有开灯，只是拉开了窗帘。窗外是阴沉的天，微弱的光线照进来，把他脸上的皱纹照得像一道道沟壑。
“坐吧。”他在书桌后的旧藤椅上坐下，指了指对面的小板凳。
我依言坐下，心脏跳得像打鼓。我知道，接下来我将听到的，会彻底颠覆我的世界。
外公沉默了很久，像是在组织语言，又像是在回忆一件极其痛苦的往事。
“你爸，江启明，他不是个坏人。”他开口的第一句话，就让我愣住了。
这和我听了二十年的版本，完全不一样。
“他是我和你外婆，千挑万选的赘婿。”外公的声音很慢，带着浓重的鼻音，“那时候，我们刘家就一个老作坊，你妈是你舅舅唯一的妹妹，我们都宝贝得不行。我们不想她嫁出去受委屈，就想招个上门女婿。”
“江启明是孤儿，但是个大学生，学机械的，人老实，话不多，但有才华。我们一眼就看中了他。你妈也喜欢他，他们是真心相爱的。”
外公说到这里，眼圈红了。“结婚后，他对你妈很好，对我们也很孝顺。他进了厂，没多久就成了技术骨干。我们家的作坊，能有后来的发展，全靠他。”
“那你为什么要说他……”我忍不住问。
“因为他太有才华，也太正直了。”外公打断我，声音里透着痛苦，“他研发出了一个东西，一个能让我们的厂子一步登天的技术。我们给那个项目，取名叫‘凤凰’。”
凤凰。
我心里一震，想起了父亲笔记本上那个反复出现的词。
“凤凰项目，就是后来刘氏集团的基石。”外公说，“但是，那个技术，有一个致命的缺陷。启明发现了，他说这个缺陷可能会导致非常严重的生产事故，甚至会死人。他坚持要停掉项目，重新研究。”
“可是那时候，你舅舅已经拉来了大笔的投资，跟人签了合同。停掉项目，我们刘家就要破产，还要背上巨额的债务。你舅舅不同意，他们两个吵得不可开交。”
“启明很固执，他说人命关天，一步都不能让。他说如果文杰一意孤行，他就要去举报，把事情捅出去。”
外公闭上了眼睛，脸上满是痛苦的神色。
“就在他准备去举报的前一天晚上，他和你舅舅在厂里的实验室里，又吵了起来。我当时也在场……”
“我……我失手了。”外公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，“我们推搡起来，他的头，撞在了机器的角上……当时就流了很多血……”
我的脑子“嗡”的一声，像被一颗炸弹炸开。
我死死地盯着外公，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。
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们不是故意的……我们当时都吓坏了……”外公老泪纵横，“你舅舅说，不能报警。报警了，他这辈子就完了，我们刘家也完了。他说，干脆……一不做，二不休……”
“你们……你们把他怎么样了？”我的声音都在发抖。
“我们把他拉到后山，找了个地方埋了。”外公几乎是泣不成声，“我们对外就说，他偷了厂里的钱，跟别的女人跑了。你妈当时……她当时快疯了，但为了你，为了这个家，她只能选择相信我们编的谎言……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