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文秀，文杰，到底怎么回事？”外公的声音像口老钟，沉闷又压抑，“怎么又和那个畜生扯上关系了？”
舅舅把车钥匙往茶几上一扔，给自己倒了杯水，一饮而尽。
“爸，没什么。就是个长得像的流浪汉，被江阳不小心碰到了。”舅舅轻描淡写地说。
“真的？”外公怀疑地看着他。
“真的。”舅舅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我站在客厅中央，看着这一家人。我的外公，我的外婆，我的妈妈，我的舅舅。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，都写着“心虚”两个字。他们在合伙骗我，也在合伙骗自己。
“不是的。”我开口，声音不大，但足够清晰，“他就是江启明。警察找到了身份证，还有照片。”
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。外婆的哭声停了，外公手里的核桃也停了。
外公猛地抬起头，一双浑浊但依然锐利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：“你说什么？”
“我说，我撞死的人，就是我爸。”我重复了一遍，迎着他的目光。
“混账！”外公突然暴怒，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就朝我扔了过来。
我没躲，烟灰缸“砰”地一声砸在我脚边，碎了一地。
“那个畜生二十年前就跟野女人跑了！他不是你爸！我们刘家没有这种女婿！”外公气得浑身发抖，指着我的鼻子骂，“你是不是开车把脑子撞坏了！跟着警察胡说八道！”
“我没有胡说！”我也激动起来，“是不是他，妈心里最清楚！舅舅也清楚！你们都清楚！”
我转向我妈：“妈，你告诉我，到底是怎么回事？我爸当年到底为什么走的？他为什么会变成一个流浪汉？舅舅为什么说他二十年前就死了？”
我一连串的问题，像炮弹一样砸向她。
我妈“哇”的一声就哭了出来，瘫坐在地上，什么话也说不出来。
“够了！”舅舅一把将我推开，护在我妈身前，“江阳，我警告你，到此为止。这件事，就当没发生过。明天，我会安排人把那个流浪汉火化了，你安安心心在家待着，等事情平息。”
“火化？”我抓住这两个字，血一下就涌上头，“不行！不能火化！事情没查清楚之前，谁也别想动我爸的尸体！”
我要查清楚。我必须查清楚。这不仅仅是为了我爸，也是为了我自己。我不想活在一个巨大的谎言里。
“你还想查什么？”舅舅的眼神冷得可怕，“查出来，你妈怎么办？我们这个家怎么办？你想毁了我们所有人吗？”
“我……”我一时语塞。
舅舅的话，像一把刀，精准地插在我最软弱的地方。是啊，如果真相是我无法承受的，如果会毁了我妈，毁了这个家，我还要继续吗？
就在我犹豫的时候，外公拄着拐杖，一步一步地走到我面前。他盯着我看了很久，久到我心里发毛。
“你想知道？”他嘶哑地开口。
我点了点头。
“好。”他点了点头，眼神里是一种我看不懂的绝望和疲惫，“跟我到书房来。”
我妈和舅舅的脸色“刷”地一下全白了。
“爸！不行！”舅舅失声喊道。
“让他知道吧。”外公摆了摆手，转身走向书房，背影佝偻，仿佛一下老了十岁，“瞒了二十年，也该有个了结了。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