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顾不上回头,拼命迈开两条腿。多年城市生活掏空了身体,肺叶火辣辣地疼,但童年在这片林子里疯跑的记忆还在。我灵活地绕过树根和石块,把身后的叫骂和脚步声越甩越远。
直到彻底听不见动静,我才敢靠着一棵老槐树喘气。胸口心跳得像要炸开,手指哆嗦着摸出那个油布包。
剥开层层油布,露出本手缝的册子。封面上用娟秀的字迹写着《采药札记》,右下角是个小小的“雅”字。
是小雅的字。我认得。
深吸一口气,我翻开第一页。里面密密麻麻记着草药习性、采摘时节,偶尔夹杂着少女的心事。字里行间能看出这是个认真又温柔的姑娘,梦想着攒够钱就去山外读卫校。
直到中间某一页,画风陡然一变。
「三月十七,阴。后山的鸦羽开了,我去采药。陈大虎从后面抱住我,手往衣服里摸。我咬了他跑了。恶心。」
「三月二十,雨。他又堵我,说给他摸几下就给我钱。我用药锄砸破他的头。他骂我是外姓贱货,说让他爹把我家地收回去。」
「四月末,忘了日子。他们…他们好几个人…在祭台…好疼…鸦神看着…所有人都在看…」
字迹从这里开始凌乱,页面上有点点干涸的暗褐色痕迹,像泪痕,又或者…血。
最后几页全是狂乱的涂鸦,黑色的乌鸦,扭曲的人脸,密密麻麻的眼睛。最后一页用深红色的、黏腻的液体写着一行大字:
「他们都在看!!!都在看!!!」
每一个惊叹号都力透纸背,像绝望的呐喊。
我合上册子,胃里一阵翻江倒海。指甲深深掐进掌心,多年前那个桃花眼姑娘的笑脸在眼前晃动。她说:“鸣哥,城里是不是真有五层楼高的百货大楼?”
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吆喝,火把的光在林间晃动。陈大虎带人搜过来了。
我把册子塞回怀里,猫着腰往林子更密处钻。得找个地方躲起来,把这东西藏好。
祠堂!现在所有人都在林子里,祠堂反而最安全。而且我记得祠堂后厢有个堆放杂物的旧档案室,或许能找到更多线索。
凭借记忆绕回村子,祠堂果然空无一人。灵堂的白蜡烛还在烧着,映着中央那口空棺材,阴森得吓人。
档案室锁着,但老式挂锁经不起我两脚。屋里弥漫着灰尘和霉味,成摞的册子堆得到处都是。我打开手机电筒,快速翻找起来。
死亡记录册放在最显眼的位置。我直接翻到三年前。
「赵小雅,女,十六岁。失足落水溺亡。」
短短一行字,像冰冷的钉子。落款是村长陈富贵的签名,盖着村里红戳。
操。我忍不住骂出声,手指用力到几乎把纸页捏破。失足落水?那么会水的姑娘?死在旱季深不及腰的小溪里?
我不死心,捏着那页纸对着光仔细看。纸张明显比前后页新,像是后来替换的。指尖摩挲着纸缘,忽然感觉到一点突兀的厚度。
轻轻捻开边缘,里面竟然藏着张对折的纸条!
抽出来展开,是一张镇卫生院的产检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