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川，你现在说这些，还有什么用呢？
我听不到了。
这个家里，到处都是我。又到处都没有我。
他开始模仿我的生活习惯。
我以前喜欢早上起来，在阳台上侍弄那些花草。现在，他每天早上第一件事，就是去给那些花浇水。可他根本不会养花，没几天，就把我最喜欢的那盆茉莉，给浇死了。
他看着那盆枯萎的花，抱着我的骨灰盒，坐了一下午。
他说：“苏然，对不起。我把它养死了。”
他又说：“你以前总说，养花就像经营感情，要用心。我那时候觉得你烦。”
他说：“我现在……有点懂了。”
他开始自己做饭。
他以前从来不进厨房。他说，男人赚钱养家，女人做饭天经地义。
现在，他笨手笨脚地，对着网上的菜谱，学着做我以前最常做的几道菜。
糖醋排骨，他不是忘了放糖，就是把醋当成了酱油。西红柿炒蛋，炒得一塌糊涂。
他把那些失败品，摆在餐桌上。摆了两副碗筷。一副给他，一副……给我面前那个空荡荡的座位。
他给我夹菜。
他说：“苏然，吃饭了。”
他说：“你尝尝，这是我给你做的。……不好吃。下次我做好一点。”
他说着说着，眼泪就掉进了碗里。
这个家，还是那个家。但是，它已经不是家了。它变成了一个巨大的、空洞的、回荡着他一个人忏悔声的坟墓。
而我，是唯一的、被迫的、听众。
4
家里养的猫，叫“汤圆”。
是我捡回来的流浪猫。江川不喜欢它。他说，猫掉毛，很脏。他从来不碰汤圆一下。
我死后，江川好像把汤圆给忘了。他没喂过它。
汤圆饿得喵喵叫，自己跑去厨房，把垃圾桶扒拉得乱七八糟。
江川听到了声音，才想起来家里还有这么个活物。他走过去，看着一地狼藉，皱起了眉。
我以为他会把汤圆扔出去。
他以前就说过很多次，要把这只“脏东西”扔掉。
但他没有。
他只是看着汤圆。汤圆也看着他，喉咙里发出警惕的呜呜声。它不认识这个男人。这个家里，只有我才是它的主人。
江for川蹲了下来。
他学着我以前的样子，朝汤圆伸出手。他说：“过来。”
汤圆没动。它弓着背，炸着毛，一脸敌意。
江川叹了口气。
他去储物间，找到了我给汤圆囤的猫粮和罐头。他打开一罐，放在地上。
汤圆闻到了香味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跑过去，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。
江川就那么蹲在旁边，看着它吃。
他说：“苏然以前，也这么喂你。”
他说：“她说，你很可怜。没人要。……跟我一样。”
我愣住了。
他什么时候觉得自己跟我一样了？他不是一直高高在上，觉得我是个甩不掉的麻烦吗？
汤圆吃完了。它舔了舔嘴巴，抬头看了江川一眼。然后，它绕过江川，跑到卧室门口，用爪子挠门。
卧室门关着。我被江川放在里面。
汤圆每天晚上，都睡在我们的床脚。它在找我。
江for川明白了。
他走过去，打开卧室的门。汤圆立刻冲了进去，跳上床，在我常睡的那一边，嗅来嗅去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