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句话好像刺痛了他。
江川的脸色白了。他看着林夏,一字一句地说:“把她,给我。”
他的眼神很吓人。像一匹饿了很久的狼。林夏被他看得有点怕,但还是不肯松手。
江川不想跟她废话了。
他直接动手去抢。
林夏尖叫起来,死死抱着不放。两个人就那么在火葬场门口拉扯。很难看。
最后,江川还是抢了过去。他力气比林夏大太多了。他把那个小小的骨灰盒紧紧地、紧紧地抱在怀里,好像那是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。
他抱得那么用力,指关节都白了。
林夏坐在地上,崩溃大哭。她骂他:“江川!你这个疯子!你到底想干什么!你生前折磨她不够,死后连她的骨灰都不放过吗?”
江川没理她。
他抱着我的骨灰盒,转身就走。
他的背影很僵硬,走得很快,像是在逃跑。
我没办法,只能跟着他。我发现我的灵魂,好像被这个小盒子困住了。它去哪儿,我就得去哪儿。
他把我带回了那个我们一起住了三年的家。
那个他嫌我管得太多,让他窒息的家。
他打开门,走进去。屋子里的一切,还和我离开时一模一样。玄关的地毯,客厅的抱枕,阳台的花。
江川抱着骨灰盒,站在客厅中央。
他站了很久很久。
然后,他缓缓地、缓缓地蹲了下来。他把脸埋在那个冰冷的瓷罐上,肩膀开始发抖。
我听到了压抑的、像小兽一样的呜咽声。
从他喉咙里发出来。
他哭了。
3
江川把我放在了我们的卧室里。
我们的床上。他枕头旁边。
他好像疯了。
他每天抱着我的骨灰盒睡觉。那个小小的、冰冷的罐子,被他用体温捂得暖暖的。他侧着身,把我圈在他的怀里,就像以前我们还没闹僵的时候,他抱我的姿势。
可是,他以前抱我的时候,总是不耐烦。他说,我像个八爪鱼,缠得他喘不过气。
现在,他抱着一个不会说话、不会动的罐子,抱得那么紧。
这个家,没有我了。
没有苏然了。
再也没有人会在他回家时,给他递上一双拖鞋。再也没有人会在他胃疼时,给他煮一碗热粥。再也没有人会在他应酬喝多了之后,唠唠叨叨地给他喂解酒药。
他自由了。
可是他看起来,一点都不快乐。
他瘦得很快。眼窝深深地陷下去,下巴上全是青色的胡茬。他不去公司,也不接电话。整天就把自己关在这个屋子里。
他开始跟我说话。
对着我的骨灰盒。
他做的第一件事,是把家里所有我留下的痕迹,都找了出来。我以为他会扔掉。
但他没有。
他把我没来得及带走的衣服,一件一件,重新叠好,放回衣柜里。他把我用了一半的护肤品,小心翼翼地摆回梳妆台。他甚至把我掉在浴室下水道的一根长头发,都用镊子夹起来,放在一个小小的透明袋子里。
他做这些事的时候,嘴里一直念念有词。
他说:“苏然,你看,我给你收好了。”
他说:“你这个人,就是邋遢。东西总是乱放。”
他的语气,和我以前唠叨他的时候,一模一样。
我飘在旁边,看着他。心里说不出的难受。